闺秀,即使落难,也该有一两件像样的首饰,可惜把我家翻个底朝天,也抖不出半微粒金刚钻。
幸亏二姐记性好,不知从哪个角落寻得祖母生前最偏爱的一只雪花玉镯子,据说这镯子依照祖母遗嘱本是要陪葬的,但贪心的家人怀疑它价值连城,便自作主张留了下来,让其继续生存在阳光下。
这也许是我家唯一值钱的东西,姐姐们割爱,把它硬套在我的手上,无奈我的手掌过大,事后无论涂多少块肥皂,它也滑不出来了。唉,可怜的我只好整天戴着它,面对同事们嘲笑的目光。
“那片雪花底下,是不是有一道十字状的疤印?”
冷老太爷指着镯子,而色凝重。
咦?这个我倒没在意。翻转过来,对着灯光一瞧——果然有!老爷爷更是太神奇了!玩古董都玩到这种地步了?
“爷爷,这难道是什么历史上出名的古玉?”冷亦凡这家伙也在凄热闹。
“不,不是什么古玉,也不出名,甚至不值什么钱”冷老太爷指尖有些微颤“想不到,她竟戴了那么久还留给了孙女。”
她?指谁?我迷茫地抬起眼睛。
冷老太爷看出我的疑惑,涩涩地笑着说:“苏丫头,你的奶奶叫林素琴,我没说错吧?”
“啊?”我惊得站起来“冷爷爷,您怎么知道?”
“她原是上诲人,家里开饮食店的,后来嫁给你爷爷苏康安,对吗?”
“对对,”我连连点头“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后来他们也离开了上诲。冷爷爷,您是他们的朋友?”
“我是你奶奶的朋友,年轻时在她家包子店里做过伙计。苏丫头,那天一见到你,我就觉得你跟她很像,唔爷爷还派人打听了一下,证实我猜得没错,你就是素琴的孙女,还有两个姐姐,叫安安和惜惜,对吧?”
“爷爷,”冷亦凡皱眉“你怎么可以随便派人调查人家呢?”
冷老太爷横他一眼“苏丫头是素琴的孙女,我派人调查她是为了照顾她们姐妹,有错吗?用得着你小子来教训!”
照顾我们?难怪冷老太爷对我特别好,时常送我包子不说,最近还有一群完全免费的清洁工、花匠、汽车修理工,每到星期天就来敲我家的门,说是市政府景新定点试行社会福利政策,抚助鳏寡孤独,骗得姐姐们大乐三天;还有,前阵子听说某财团想收购我家周围那块地皮,引起邻居们一阵恐慌,谁知没过多久,又听说这计划无缘无故流产了,难道,这全是冷爷爷的暗中照顾?
只是,就算我们是他旧东家小姐的孙女,也没道理对我们这样好呀。
“苏丫头,跟爷爷说说你奶奶,她生前过得好吗?”一句话打断我的无限猜疑。
“也投什么好不好的,”我回答“爷爷死得早,奶奶晚年很孤独,她常常坐在窗边发呆。有时候心情好,也会跟我们讲讲她年轻时的事。”
“她年轻时的事?都讲了些什么?”冷老太爷似乎很感兴趣。
“嘿,也就是自吹自擂的,说什么她年轻时可漂亮了,到自家开的店里走动的时候,伙计们都看着她发傻。”我笑。
“那倒是真的,”冷老太爷点头,无限遐想地说“她那时喜欢穿一件淡黄色旗袍,袖子上绣有几朵菊花,走起路采飘飘娟朔的,真的很漂亮。至少,我看到她的时候,就会发傻。”
“爷爷,”冷亦凡不耐烦地开口“你直截了当地说你当时暗恋人家,不就得了?”
“哪里是暗恋!”冷老太爷气恼,再次指了指我手上的镯子“我连订情信物都送了,要不是打仗,我被拉去充军,说不定苏丫头还是我的孙女呢。”
“不充军你也娶不到,人家是千金小姐,你一个伙计算什么?”冷亦凡向我使了使眼色“恋恋,我说得对吧?”
我但笑不语,只听这爷孙俩没完没了的争论。
“谁说我娶不到!”冷老太爷大怒“当时林老爷好赏识我,说好要让我入赘的!看看,素琴还送了我照片,从前,送了照片就表示订了亲。”
昏黄的相片从老爷爷的口袋里落到我的手中。上海的春天,弄堂口站着一个衣袂微拂的女孩,由于年代久远,看不清她的五官,但那充满爱情的微笑却显而易见,浮在脸上,被岁月的尘埃封蒙。不知谁家的窗子,吊下一串绿色藤蔓,在她的身后,永远新鲜。
“我们那一辈的人,总有很多遗憾。”冷老太爷感慨地说。
也许,因为遗憾,他才开了这间小店,坐在店里的时候,让他可以好好地回忆当年。
那天晚上,我说着奶奶晚年的小事,冷老太爷说着他和奶奶年轻时的小事,夜深了,包子店才熄灯。
冷亦凡送我回家,像是被旧年的爱情感动了,他的神情特别温柔。
“恋恋,”要下车时,他猛然抓住我的手“我们交往好吗?你是第一个我初次见面就想交往的女孩。”
时间像水滴,粒粒落在我们身边,一滴、两滴,我良久才开口“不行,亦凡,已经晚了。”
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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