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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自己七岁的那一年,个子小小的他站在一间四面铺着白色瓷砖的屋子门口。

凌冬心中警铃大响,提醒着自己千万别走进去。

别进去,会发生极为可怕的事情。

“去吧,去看你父母最后一面。”身后有人突然推了他一把。

年幼的凌冬被推得一趔趄,向前走了几步。

屋子的正中摆着两张铁架子床,床上躺着两个人,被惨白的白布盖住了身躯和面孔,一动不动。露出白布外的一隻手,黑青而覆满血污。

那不是妈妈,不可能是妈妈。不可能是爸爸妈妈,凌冬对自己说。

妈妈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双手从来都是洁白而柔软的,绝对不会变得这样污浊。

她会坐在琴凳边,用那双美丽的手陪自己一起弹着钢琴。

“触键要像这样,来,跟着妈妈一起。”

妈妈温柔的手带着他的小手,一起在琴键上跳跃着,大手弹着高的音符,小手弹着低的音符,就会有异常美妙的声音流淌出来,枯燥的练习变得这样有趣而幸福。

那也不会是父亲,父亲明明答应自己早些回家,绝不会这样变得古怪地躺在白布下。

“爸爸,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练琴。”

“那爸爸今天就早一点接妈妈回家。”

“你总是骗人,总是不守时。”

“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小冬可以在我手上画一个时钟,爸爸就不会忘记时间了。”

小小的凌冬踉跄两步,撞到了一张带着轮子的铁床。

吱呀一声,那床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赤耳的响声,床边垂下了一隻男性苍白的手。

那隻手的手腕上,用水笔画了一个幼稚的手表。

四面惨白的屋子里,小小的男孩收缩瞳孔,睁大眼眶,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铁床前。

地板和墙壁仿佛都是软的,像水面一般在他眼前扭曲。

整间屋子像被沉在污迹斑斑的水底,令人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时间到了。”有几个人走过来,开始推那张铁床。

小凌冬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从床垂落的冷冰手臂,“不可以,不要带走我爸爸!”

有人伸手拉他,有人在劝他。

“放手吧,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该送他们走了。”

不论他怎么惊声叫喊,画着手表的手臂却始终一动不动,再没有像从前那样,抬起来摸一摸他的脑袋。

他死死抓着这隻手臂,就有人去推另一张铁床。

凌冬急忙放开这边,扑向那张铁床,“不,那是妈妈。也不能带走妈妈!”

他没来得及拉住妈妈,爸爸也被人推走了。小小的他在生死面前谁也拉不住。

一个中年女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拉住他拚命挣扎的瘦小身躯。

无论他怎么哭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白布盖着的父亲和母亲被人远远带走,带去他再也够不着的远方。

没有亲人存在的世界,呐喊和哭嚎变得毫无意义,无人理会。

被眼泪糊住视线的小凌冬茫然四顾。

白色屋子的角落,出现了无数黑色的蔓藤,开始沿着墙壁攀爬舞动。

站在四周的。那些成年人类,明明穿着人类的衣服,却变幻出一张张怪物的脑袋。

西装革履的脖颈上有的是青蛙,有的是蛇,有得是蜥蜴。

他们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圆睁着,彼此低声窃窃私语。

“很可怜吧,这个小孩。”

“没有人要他了。”

“他怎么不哭了?他是不是知道是自己害死的父母。”

“真是个又坏又可怜的小东西。”

小凌冬惊惧回首,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中年女人有着一个绿色的青蛙脑袋。头顶上浑浊的双眼盯着自己,硕大的嘴巴张开,衝着他呱地叫了一声。

“醒醒,小莲,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半夏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

凌冬睁开眼睛,视线里是轻轻摇晃的船隻,宽敞的户外,和一片明亮的天光,一张熟悉的面孔带着点关切看着自己。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了眼前的人,从噩梦中回过神,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顺着半夏的手臂爬到她的肩头,将脑袋挨在她的脖颈上,就不动了。

半夏的肌肤柔软,源源不断传来温暖的体温,可以清晰地听见脖颈上血脉的跳动声,冰冷的黑色脑袋紧挨着那里,仿佛能汲取到获救的温度和力量。

“怎么了?”半夏低头问他。

“没……没事。”小莲闭着眼睛,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那声音明显地打着颤,瑟瑟发抖。

半夏背对着别人,悄悄把他捂在自己双手手心取暖,捧到自己眼前。

那个显然是做了噩梦的小家伙,把尾巴绕到身前,努力在她的手心里坐直了。

“小莲怎么了?是做了很可怕的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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