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而去。
那缕魔息在他体内不断翻涌搅动,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意识。
某一瞬,他忽觉眼前一黑,猝不及防地从云端跌落,不知掉落到了哪个山沟沟里。
魔息仍在他体内肆虐,他不敢轻举妄动,维持原状在杂草堆里躺了数个时辰。
待到天光散尽时,他身上气息依旧十分杂乱,又因失血过多,他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昏昏沉沉间,他好似听到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随之而至的,还有野兽的嘶吼与女孩的哭喊声。
这百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发自本能地想去救那个被野兽追赶的凡人。
一百年太久了,斩妖除魔救困扶危,已成为他的本能,一种几乎要刻在他骨子里,融入血脉中的本能。
正因如此,他明明连眼睛都要睁不开,却拖着沉重的身体从杂草堆上爬了起来。
“噗嗤…——”
是血液喷涌的声音,兽首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滚烫的兽血溅落在谢砚之眼睛上。
他纤长的睫颤了颤,连他所救之人的模样都未看清,便已彻彻底底地失去意识。
谢砚之再度醒来,已是三日后的清晨,此刻的他正躺在一间破旧的小木屋中。
见他醒了,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端着药碗走来,颇有些羞怯地看着他:“大哥哥,你终于醒啦?快,趁热把药喝了。”
女孩正是谢砚之三日前在野兽口中救下的凡人。
谢砚之常年混迹在凡间,对凡人向来和颜悦色,无甚修仙者的架子,此刻的他却半天没接话,只皱着眉头看那女孩。
他在思考,如今呈现在他眼前的,究竟是真是假。
莫说在凡间这么个偏远的小山村,哪怕是放眼整个修仙界,都寻不出一个比谢砚之生得更好看的男子,被他这般盯着,女孩脸都烧红了,眼神躲闪,都不知该往哪儿看。
她匆匆道了句谢,又简单地做了下自我介绍,搁下药碗,跑得比兔子还快。
如此一来,倒打消了谢砚之的疑虑,他端起药碗嗅了嗅,药中有黄芪、白芍、熟地等补血的药草。
他不眠不休地鏖战五日,是该补些血。
念及此,谢砚之搁下药碗,掀开被子去看自己身上的伤。
他身上换了件粗布麻衣,尽管女孩是找村里个头最高的汉子借来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仍短了小半截,裹在麻布衣里的每处伤口都上了药,用纱布细细裹着,倒是有心了。
正在查视自己伤口的谢砚之突然猛地一颤,缠绕在他手臂上的红绸不见了。
他神色骤变,豁然起身。
女孩正在院子里浆洗衣服。
快要入冬了,这水是一日比一日冰冷刺骨,家里囤得柴禾不多,有了前几日的教训,她也不敢贸然上山去捡,舍不得添热水的她只能硬着头皮把手探进冰冷的脸盆里。
那寒意顺着指骨一路往上蹿,冷得她每根骨头缝里都凉飕飕的。
女孩犹自纳闷着,可也不该这么冷的呀?
不知想到什么的她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谢砚之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系在我手臂上的红绸在哪里?”
人冷,声音更冷,女孩没由来得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道:“在我屋子里,我现在就去拿。”
早在三日前,女孩便将谢砚之的衣服洗了,如今早已被烘干,被她整整齐齐地叠好,放置在衣柜里,就等谢砚之醒了来拿。
至于那根红绸,女孩至今都觉奇怪。
明明他那身绛紫色的衣袍都快被血染红了,身上也是左一个窟窿右一个窟窿的,为何那根系在他手臂上的红绸就保存地这么好呢?
未沾半滴血,干净到根本不像是从他这么个血淋淋的人身上取下来的。
谢砚之接过女孩递来的干净衣裳与红绸,转身便走。
女孩回到原地,继续与那冰冷刺骨的水做斗争。
手刚探进盆里,整个人都愣住了。
嗳,水怎么变热了?还是那种热得刚刚好,再升温便会烫手的热度。
谢砚之收回落在院子里的目光,阖上窗,隔绝女孩投来的目光。
指腹细细摩挲着那根快要褪尽墨色的红绸。
他能感受到,魔息正在自己体内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将他吞噬掉的可能。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如何才能守住她的心愿?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日子就这般不咸不淡地过下去。
谢砚之在这偏远的小山村一住便是大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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