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柃捧着杯熟水大肆采买,用得着用不着地买了一堆东西,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怀中捧满了东西,简直走不动道。
李青溦叹为观止又有几分无语,戳她额角:“说着未带荷包,果真是骗我来着。”
陆柃手里头捧着一杯熟水。笑盈盈地挨了她一下弹。见她神色平和,未见什么。眼见她四哥跟在后面,又凑过去瞧他神色有无异样。
他神色有如冬日湖面,沉静异常。乃是白腿小隼落上去都会打滑的程度。什么嘛,什么都看不出来。陆柃觉出几分无趣。
几人收拾妥当又回静庄。
一辆车轿用来装陆柃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陆珵便坐到了她们车驾的轿外。
进庄子的官道平滑,先开始李青溦和陆柃还一句搭一句地说着话。等车驾走了一截,陆柃却未有动静。想是逛久了睡着了的缘故。
一时静默,只有车声辘辘。
陆珵闭目养神,突一只手轻轻地拽动他的衣袖。陆珵低头,见着一只手掀开车帘,半截藕似的小臂戴着那串儿红豆香珠。
陆珵视线从她臂上移开,轻言道:“怎么?”
李青溦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我有一事问你。”
陆珵坐直身子,侧耳过去。
“你是当真怕黑吗?”身后之人笑问一句,“可夜里能有什么?”
陆珵有几分茫然,问道:“什么?”
李青溦笑言:“我也是听柃妹妹说的,也不知是不是她们胡说八道来着。”她轻咳一声,“若是你觉着此事不好回答不说便是了,我想着也是空穴来风呢。”
只是方才陆柃睡着,她一时无聊,突然想到此事才出口问。不过仔细想想便是空穴来风。他若怕黑也不会晚上同她上山了。
陆珵一时未言,思忖片刻,倒是想起了这件事的出处。
那当是十年之前的事情,陆珵曾因救落水的陆柃,在寒湖许久着了一次风寒。那次的病来势汹汹,引起了咳疾和弱病,病去却如抽丝。拖拖拉拉地许久不见好,太医言明不能受累受寒,他手中的功课只能放放。
姨母接他去寒园里调养。寒园中日子闲适地叫他无所适从。他便常在傍晚抽空去书阁里读书,再趁深夜摸回屋中。
一日,才是傍晚。书阁中突然摸进一个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小姑娘粉妆玉琢, 白白净净,头上扎着元宝髻,身着一身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 蹑手蹑脚地进来。冷不丁地对上他的视线, 吓得险些跌在地上。
陆珵一把将她捞起来, 又继续看书。
小姑娘站在一边, 瞧见他眉目如描,脸色却十分苍白,看着不似凡人。忍不住想戳动他一下。
冷不丁陆珵掠下一眼,小姑娘动作一滞, 伸手戳了戳桌子旁的水注。她折下花盆一枝兰花插进去。打量他许久, 缓缓开腔:“我从未见过你。”
她虽只是个小姑娘, 但既说了话, 陆珵自没有不理会人的傲慢。
“我叫陆珵。”
小姑娘哦了一声,“我叫李青溦。”
陆珵想起, 前几日, 他姨母有言自己的密友清平县主过几日要在此地小住几日,瞧她的年纪,当是那清平县主的女儿,点点头,又不应声了。
李青溦看他神色淡淡的, 耐不得闲。有心吓唬他,压低了声音:“我听闻此地夜间有小狸妖作怪,最爱幻化成小姑娘的模样, 看着唇红齿白的, 实则是吃了人的。你自己一个人在此地, 难不成不害怕?”
陆珵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李青溦见他不怕, 又将这故事添油加醋地说地更加吓人:“那小狸妖最喜欢生吃小少年,长着四只胳膊八条腿哦!”
她以往在家里时,也给自己身边小丫鬟们说过。她们的表情是害怕又想听,围着她团团转。和人家相比,眼前这个少年却是像木头了一些。
她只觉着没有意思,撇了下唇往外送走。刚走到窗口,突一股冷风过来,将书灯吹得暗流明灭,外头树影沙沙作响,张牙舞爪,不远处还传来别的动静。
先前讲的故事中生吃小男孩的小狸妖似乎就在外面,李青溦被吓了一跳,忙回身跑到陆珵跟前,抱住他的袖子躲到身后。
陆珵:“……”
他是头一次瞧见讲故事将自己给吓着的。她迷迷糊糊地也不敢出去,陆珵提出送她出去,她只是摇头,牢牢地拽着他的袖子。
陆珵无法,只得搬了个墩子给她。到底是小孩,觉多心大,抓着他的袖子就睡着了。
陆珵只得在一旁看了一晚上的书。
第二日,李家的人找过来将她接了回去。未久左右卫来找陆珵,问起昨夜缘由,陆珵据实以告。也不知如何以讹传讹便成了陆珵怕黑。
有好一段时间,无论他去何方,都是灯烛璀璨。陆珵解释了几次未见效,也懒怠多说什么。便这样流传下来。
陆珵正要开口,身后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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