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斜汉朦胧,沉沉的一片黑沉,未过三更,北苑里屋,床上突发出“咯吱”一声。
小周氏起了身,撑着胳膊看向李栖筠,叫了几声:“郎君?郎君?”
一旁,李栖筠正拥着被子鼾声如雷,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小周氏放下心来,起身披了件衣衫,取了一盏书灯趿拉着鞋子出门去。
初秋时辰,凌晨是有些冷,只是小周氏也无暇多顾这些,只是裹紧身上的披风,打着灯紧走许久,半晌停在西园的库房前。
这便是存放县主嫁妆的库房,此地偏僻又坚牢。早许多年李栖筠便不叫人看守了。
小周氏顺利地到了门口,取出钥匙闪身进了库房。
她此次来,是想寻着先前县主的嫁妆簿子比对一下,这些年究竟是典当了什么东西。
许多年之前,她便动过县主的嫁妆,那时候是送一些大人物礼。后来周营进去后,生活所迫,她为了掩人耳目叫人当当子的时候是分开典当,多得小件的金玉摆件、文玩字画之类的。
此刻要赎回来的时候,却有些麻烦。
因这样多的东西,小周氏自己都记不大清了,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当铺里给的黄白簿子也有些不清晰了,也还好县主嫁妆中本就有簿子,能供她比对一番。
小周氏往里走,径直走去书架前取过簿子,又一架箱子一架箱子的查看。
她一边比对一边想事。
前些日子,刘通将那铺面典当的三百多两银票拿给小周氏,又赎回一些小物件,同时还给她带来了消息——
典当行背靠的黑市可抵押房契。
刘通带给她一个她颇为心仪的数目,但小周氏为人谨慎,又叫别人打听了多次,甚至自己乔装打扮着还去过一次那典当行,确实没差。
只是她还是有些忧心,她怕房契被变卖。
她虽是抵押房契但以后是要赎回的,不然她同李栖筠应当住在何处?
那典当行的东家是个人精,知晓她的顾虑,笑眯眯道:“京中典当行都是有规矩的。抵押最低期限过才能卖出,都是做生意的,夫人许也晓得什么叫诚信为本。”
小周氏还是有许多顾虑,她考量了许久拿不定主意,今日那女官让她打定了主意。
——不能再犹豫下去,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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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氏在库房里头比对了半天册子。又记了下来,瞧时辰不早了才出了库房。她提着来时的那盏灯,出了库房。
刚走了几步,迎面瞧见一人吓了她一跳。
凉风阵阵吹起他衣襟,他微微驼背站在黑黢黢的树影中,小周氏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多年来对道身影的熟悉,还是叫她一眼认出了来人。
“郎、郎君如何在这里?”
李栖筠未回应她一声,当即小周氏的心咯噔一声往下坠去,她忙走到李栖筠跟前,握住他的手:“郎君听妾解释,钥匙呢是妾昨日才寻见的…”
李栖筠似一座雕像站在原地未动。
“你是不是觉着,我是傻子?”
他一双手冰冰凉,一寸一寸地、冷冷地盯着她的脸,突觉得有些陌生,这才突然发现时间过得这般快,已是快二十年过去了。
二十年那日的情景,他已忘了许多,却总记得他第一次见她那日那奇好的黄昏同空气中浮动的玉簪花的气味。
那是个春日。
他偶然行过一处绣楼,上面突然掉下一块帕子来。
他抬眼,对上一双顾盼生辉的眼。四目相对,那女子似是羞郝地移开视线,又将面前那合和窗关上了。
李栖筠瞧见是个卖胭脂水粉的商铺,便拿着那块帕子上了楼。
打起门帘,她着一件鹅黄色的棉裙,一头乌黑的发簪着一支水红的绢花。见了他一张清丽的脸微红忙不迭地摆手道歉:“妾当真是无心之失,万望郎君海涵。”
李栖筠对女子,从未说过重话,只轻笑一声将帕子还给她。
她接过帕子,见他未走,轻声问道:“郎君可要给家中夫人买盒胭脂?”
李栖筠摇摇头,他当日未买。又过了一两个月,他又路过才买了一盒。
那日她倚在柜前,身上仍穿着那日的鹅黄色衣衫,取了一盒胭脂递给他,言笑晏晏:“这盒杨妃色的胭脂从来卖的很好,郎君可以瞧瞧颜色。”
李栖筠将手伸出来,她一双纤长绵软的手牵过他的,小指蘸了一些胭脂划在他手心。
酥酥痒痒的一道红色,李栖筠心尖一动。
当时,李栖筠正同县主成亲一年,夫妻间算是琴瑟和鸣。
但李栖筠心中知晓,他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是敬重。同她成亲也只是因她的天真,高贵出身、一些好处,以及他自己的一点虚荣心。
只是他娶了她才发觉,日子虽比以往风光不少,却也只限于此。
他家中并不显赫,更因人丁稀少自小父母又因故去世,在京城这种遍地甚至因平西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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