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脸上分明是含着笑的,但眼里温度清晰冰冷到令人脊髓发寒,“的确如此,我也有很多账想跟你算上一笔——只是如果你愿意早点出现,而不是长年躲在不见天日的下水道里苟且偷生,或许我就不需要煞费苦心地设下今天这一盘棋局了。”
宣重脑海中神经一跳,从他的话语里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什么意思?!”
信宿的目光落在远方,神情变得温和一分,他轻轻道:“你回头看看呢?”
听到他的这句话,宣重倏然皱起了眉。
明明场面上他占据了巨大的优势,霜降所有能喘气的加起来都没有他带过来的人多,并且基本处于弹尽粮绝的状态,现在就是他坐收渔利把霜降一网打尽的最好时候!
可听到信宿的这句话,宣重产生了这三十多年来最为不详的可怕预感——
他回过头去。
工厂向上卷起一阵漆黑浓烟,四处流淌的鲜血在高热温度下更加血腥刺鼻,死在这场内斗之下的尸体遍地,阳光灼灼照耀着地面上的所有罪恶,整个化工厂的场面近乎悲壮惨烈到了极致。
在信宿原本的计划中,他同样应该死在这里。
死在他殚精竭虑为自己、为霜降、为沙蝎、为宣重精心打造的这一座巨大坟墓之中,这里在五分钟后会发生一场大规模的超级爆炸,除了已经被他遣散的心腹,没有人能够在爆炸之中存活下来,他会把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所有早就应该罪有应得的人全部都拖进地狱。
他是最后覆灭一切的风暴。
这是一个时代、两个犯罪组织,还有他这伶俜一生的落幕。
也是他最终的归所。
但……
有个人在临行前对他说。
你在地狱,我在地狱。
……信宿舍不得。
他终于还是走上了另一条路,这一次,有人在道路的尽头对他伸出手,带来一线希望的生机——
宣重慢慢地回过头去。
一辆指挥车出现在他的瞳孔之中,其后紧跟着不可计数的警车,红蓝爆闪的灯光如炽热火焰般浮现在街道上空。
下一秒,更加清晰、更加摄人心魄、更加震耳欲聋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振聋发聩般尖锐响起——!
时间推回三天前——
卧室里,林载川垂下眼,低声问他:“……你呢?设计阎王跟宋生彻底反目,你后面的打算是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解释起来也有些无从说起,信宿想了想,道:“应该说是表面上反目,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事。”
信宿语出惊人道:“宋生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人,谢枫当初染上毒瘾命不久矣,没有多少时日了,是上级组织调派他空降到霜降当‘领袖’,陪我演完这一场反目成仇的戏码。”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以至于林载川从床上坐直起来,神情难掩震惊,“宋生……是我们的人?”
信宿轻轻点了一下头,“在谢枫死后,其实我可以直接取而代之,阎王那时候在组织里的地位已经非常稳固了。”
“但霜降内部的成员都是长年在谢枫手底下干活的老油条,他们是有自我意识的人,不是我随意能够操纵的机器,就算我控制了整个霜降,也无法让他们主动去送死,或者突然停止他们的毒品贸易。”
“甚至,只要我这个‘领导人’的决策有一点问题,稍微损害了霜降的利益,他们就会察觉到异常,从而怀疑我的立场。”
林载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凡在决策者的位置上做出任何有损霜降利益的决定,那些唯命是从的忠狗就会瞬间变成翻脸不认人的恶犬。
从某种意义来说,成为霜降的领导者,反而会让信宿的行动变的束手束脚。
信宿轻声道:“而从二十年前到今天,为了对付霜降,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的警力。”
“让一个犯罪组织消失,最好的办法是让这个组织从内部开始崩溃塌陷,分裂他们的势力,最后让他们自取灭亡,而几乎不会牺牲任何警力——所以在谢枫死后,我亲手培养出了一个‘宋生’。”
“这么多年故意制造出宋生跟我不合的假象,让霜降的那些人自动‘站队’,只能归属于其中一方。”
“阎王和宋生的同时存在,成功把霜降分割成了对立的两部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矛盾的产生,这道裂痕只会越来越大,总会有彻底撕裂的那一天。”
顿了顿,他又说:“只不过,如果只是要做到这件事,在谢枫死后两年内,我和宋生就可以让霜降彻底消失,拖延到了现在……”
信宿道:“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林载川神情沉凝:“什么?”
信宿道:“沙蝎。”
林载川微微睁大眼睛,思索着信宿对他说的话以及他最近的动向,陡然明白了什么——
信宿道:“载川,你应该知道的,自从六年前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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