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说的农场,别人也不理解是什么,但乍一看她在顾庄大搞建设的架势,外地人觉得这就是建邬堡呢。
虽说这些年邬堡已是十分罕见,可他们似乎也听说过,这几年世道不太平,好些大户人家,大宗族,为了家族安全又开始建邬堡以求自保了。
小张氏说起这些,口气里隐隐带出些嫉妒,故作不屑,赵素素此时想起来,却只记得进那‘农场’,是要卖身的。
赵素素闻见阵阵香味,眼神迷离,脚下虚软无力,身体里的力气一下子都没了。
她隐隐能听见女儿心跳得特别快,抓在她手里的,女儿的手腕几乎细得像稍稍一碰,就会折断的样子。
她们娘俩已经五天没吃过正经东西。
每天都是草根树皮野菜煮一煮为生。
赵素素不会女红刺绣,洗衣做饭这些年到是做了无数次,可还是做不好,她连要饭都不会要,能做好的,只有读书,作诗。
她本想出去凭着自己识字的本事找个活,哪怕给人写信,打个零工,只要能活下去就成,如今山道上比以前太平,全赖顾庄的这位三娘子,山里那些要人命的土匪少了许多,或许她能走出去。
可这事想来容易,做来却难。
县城封闭,进出困难,而且,别看老刘家的人现在不搭理她,任凭她带着闺女在外头挣扎求生,若是她真想带女儿去县城,老刘家的人为了颜面,指不定能起杀心。
赵素素想了这么多,时间只过去一瞬。
思绪再乱,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她几乎连托带拽地拖着女儿冲到了那个棚子里头。
棚子深处能看到好几个灶台,灶台上的锅里冒着白烟。
浓郁的香气喷涌而出,所有人的眼珠都牢牢地定在上头。
就围着灶台,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围拢而坐,个个捧着个木碗狼吞虎咽地吃着饼子,喝着汤。
大李村的李晓东也在。
咕嘟!
刘阿蛮狂吞口水,眼睛隐隐有些发红。
赵素素回过神时,已经拖着阿蛮去报了名,坐在流民堆里,接了分给她的碗,站在锅前等着吃饭。
好几口锅里都有奶白色的汤,除了最前头的那一锅,后面的都正滚沸,香气十分浓郁。
赵素素捧着碗,手指微微发颤,略有些呆愣……她真要卖身给别人?
秋丽忍不住看了她两眼,心道,这群流民里头,竟有这么斯文的娘子?纵然容貌寻常,可这气度,在附近怕也唯有她们三娘能稳胜一筹了。
“这位娘子,我看你似是饿得久了,暂且不能吃太饱,也不能吃得太油腻,你现在只能喝一小碗鱼汤,吃半个馒头。这孩子更是只能喝半碗,千万不要多了,若是不舒坦,赶紧告诉我们。”
秋丽只当这娘子是馋了后头锅里拿上好的酱料炖出来的鱼和肉。
“铁锅炖的那些,可不敢给你们吃,到不全是因着你们还没签契书,更重要的是你们饿太久了,怕吃出事来。”
秋丽没提时,坐着的这些人还能忍得住,她一提,顿时吞咽口水声此起彼伏。
秋丽摇了摇头,回头瞪阿冯:“你们想吃不会躲着点,非得在这儿!”
阿冯:“……”
赵素素闻了一会儿香味,越发忍不住,饥饿难耐,低头喝了一大口汤。
微微有些烫口,这一碗虽不是滚沸的锅里盛出来的
鲜味里带着一点点的药香,却一点都不难喝,应该说,这点药香反而化腐朽为神奇,让这锅淡得很的鱼汤变得独特起来。
一股热流从咽喉一路滑到肚子里,灼热胀痛的胃,似乎被一只小小的手轻轻地安抚着。
赵素素喝了半碗,又盯着女儿小口小口地喝了小半碗,这才有心情细细品味。这鱼汤应该是鱼头熬的,加了些黄芪,白芷之类。
鱼汤很淡,可里面寥寥几颗鱼丸却特别美味,轻轻一咬,一点点汁水爆开,却是满口鲜香。
这鱼汤可真是……好费心思!
赵素素仿佛看到灶台前熬煮鱼汤的人,细心地把控着汤汁的味道和效果,一次次尝试,配出最合适的汤来,既养胃养人,又要好味道,最后认真捶打鱼丸,在里面加上一点点的鲜美。
或许大部分喝它的人,都很难体悟出厨师熬汤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情感,她希望人们喝了这口汤,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感觉到些微的快乐。
正怅惘感叹,赵素素就见一个长相有点凶的男人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过来一一问问题,做登记。
到了她,她嘴巴一秃噜,就说自己识字,还在地上认真写了几个字。眼见所有人刷一下转头看过来,赵素素:“……”
就在刚才,她还想只在这儿混顿饭,登记时就瞎说几句,让自己落选。
顾湘此时正在给久饿的人群制定一日三餐的食谱,忽就见美食点狂跳了好几点,她眨眨眼,诧异抬头,正好就看到赵素素。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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