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整的雨幕,随着油纸伞甩出,划破四面八方,复又引得四下里水汽凝聚而来,倏忽间一道道乌色箭矢交缠成绵密的网,兜转着灵光,暗合九宫,运转八卦,化生阴阳。
与此同时,那为首之人忽地顿住在原地,盖因为在楚维阳身形回旋的那一瞬间,漫天的乌色箭矢交缠的同时,随着楚维阳宽大的袖袍扬起,那同样的惊鸿一瞥之间,一面明黄色的炼金圆镜显照在了那人的眼中。
只是这惊鸿一瞥,那一抹明黄镜光遂再也无法消散去。
仿佛那本就是眼波之中悬照的灵光,又仿佛那内里蕴藏的气韵,那其上的圆融与凝练,方才是眼瞳本身。
于是,是岁月光阴定格,那一闪瞬在心神与思绪无边膨胀开来的同时变得极其漫长。
紧接着,是一道迥异于楚维阳那喑哑声音的笑声回响起来,乍听去时,似是夹杂着阴风的回旋,夹杂着某种金石摩擦的阴冷。
然后,那笑声之中,那道朦胧模糊的魂音忽地热切的开口,像是在与甚么亲近的人说着话。
“师哥!按你说的,正演嫁衣秘术,逆练通幽秘法,已然将气机反向映照在了此獠的心神之中!接下来,尽都可以教师哥你施为了!”
再然后,才是楚维阳平淡的声音落下。
“好,朝……师弟,你真灵不稳,且先在镜中蕴养,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师哥!”
紧接着,那笑声愈发开朗与欢快。
“好!”
于是,当话音落下时,原本那一道悬照在心神之中,无形无相的气机,倏忽间凝聚成明黄色圆镜的模样,紧接着,其上一道道蝌蚪文字显照,起先时极模糊,紧接着彼此交叠在一处,遂化作一道真切的圆点。
那一道圆点散去了明黄颜色,仔细看去时,竟像是深邃与黝黑之中洞开了悠长的通道,而那似虚似实的通道另一端,仿佛是森森鬼蜮,仿佛是无间阴冥。
恍恍惚惚之中,那人正这般思量着,旋即,无量明光从那一点中显照出来,恍若是星海倒悬,仿佛是银河倒灌。
下一瞬,每一点都化作了纷纷扰扰的记忆洪流,朝着此人的心神冲刷而去。
那记忆之中,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外海景象,是狂风,是巨浪,是漩涡,是湍流,是一切一切的外海寻常而穷机无聊的记忆。
那洪流之中,是光怪陆离的画面,是有人骑豹而来高呼“道友请留步”,是有人凌空而立、万剑悬空而大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有人声嘶力竭的盟誓“莫欺少年穷”……
更有甚者,一篇篇诡谲的文字里写着些教人心惊肉跳的语句,教他无从猜度,那不甚理想的高中成绩是为何物;一段段完整且清晰的画面亦让他且惊且惧,有赤发碧眼的人形鬼怪说着些陌生的言语,有浑身酱紫颜色的妖魔狞笑着打出响指……
且惊且惧之间,直到那无尽的记忆洪流交织在一起,化作浩瀚的汪洋朝着这人的心神倾泻而来,那原本膨胀开来的心神与思绪,就这样一点点的被洪流与汪洋淹没。
他分明还好好地活着,可是这一瞬间冗长又短暂的变化,教他已经分不清哪一段记忆是真还是假,哪一段记忆才是真正属于自己。
自己到底是那个少年,还是那头豹子,又或者是那条横跨三十年的长河。
于是,这具血肉之躯,就这样在楚维阳的眼前,在飘摇烟雨之中,化作了泥塑石雕,立身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这一下,甚至不再需要甚么精细的操作。
一道道乌色箭矢破空而至,倏忽间,便洞穿了此人的周身要害,通体命穴!
那被洞穿的眉心泥丸宫处,一道晦暗的幽光顺着乌色箭矢的回转,悄无声息间没入楚维阳的袖袍之中。
下一瞬,那人的尸骸直挺挺地往后倒去,溅起大片泥泞的瞬间,真切的散发出了些鲜活的血腥气息。
而至于此刻,甚至有部分血煞道孽修,还未与此行护卫的修士真正的交上手,楚维阳这里便先一步分出了生死。
于是,那柄油纸伞忽地又顿在原地不再有所动作了,四下里交杂着喊杀声与血腥气的泥泞修罗场中,楚维阳却自顾自的半弯着腰,从那血煞道孽修的身上几经翻找,遂捏起一枚乾坤囊,攥在手中掂了掂,也不去看,径直揣进怀里,这才又旁若无人的折转回身去,与一众立身在内里未曾动身的修士一同护卫在那丹师的侧旁。
只是那血腥气,那游走于泥泞之中的旁若无人,那一种发源于内心的旁观与漠视,却愈发教楚维阳的气机,与这漫天的风雨,与这风雨之中的一众人,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良久,厮杀声终了。
四下的泥泞地中,一点点暗红色的血光晕散开来,仔细看去时,横在地上的尸骸,尽都是血煞道孽修,但却仍旧有着几具护卫修士倒在此地。
技不如人,本也是常有的事情。
杀伐之后,许是刚刚时喊杀的厉害,这会儿,一众人尽都沉默着,看着立身在原地里的楚维阳。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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