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郦微笑:“我知道很难,可是世间万般事哪一桩容易呢?总不能因为难就什么都不做吧。”
她早就想到李莲莲对她存疑心, 单看是邀她去指定地方见面而不是来见她就知道了。
如果她心存顾虑不去见,这桩缘分就会彻底断了,最终还是回到原点。
嵇其羽看着鱼郦, 突然觉得她身上有种力量。明明看上去那么弱质纤纤, 可是意志强大,于灾厄困苦面前亦从不低头。
这样的劲头,他只在朝中那些争权夺利的权贵身上看见过, 他们争的是权是富贵, 鱼郦争的是命是世间的正义。
高下立判。
嵇其羽头一回想, 若是将来她能回金陵回魏宫,大魏能有一位她这样的皇后,那不光是周民之福,也会是魏民之福。
他心里生出些对鱼郦的崇拜,默默地想只要她能用得上自己,他就要全力以赴,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时候了。
正想着心事,鱼郦冲他道:“我让你查司家,最近可有查出来什么新消息?”
嵇其羽回归清明,道:“倒是有。我原先就觉得奇怪,蜀郡这般乱象,城中有头有脸的商贾都开始将财帛生意往外转移,司家如此家业,却紧守着蜀郡不放,我还查到他们暗地里在襄助被贼寇洗劫的百姓。”
“而且最最有趣的是,娘子你看见昨夜蜀王庙的雕像了没有?那雕像外有一层镀金,就是司家出钱铸的——在相里舟找上他们之前铸的。”
鱼郦挑眉:“他们果然同瑾穆有渊源。”
从邑峰回来她左思右想,虽然司家坐拥连城,但也不至于那么痛快就答应相里舟为他解决军需。凭司南对前周遗民的态度,恐怕看得不光光是相里舟的面子。
真是荒谬,瑾穆勤勉行善积下的善果,最后竟要相里舟这个狗贼坐享其成。
鱼郦从见到李莲莲起就有个想法,若能将李莲莲带到司南面前,向司南指控相里舟犯下的恶行,司南是不是就会断掉对相里舟的资助,而一心想安享富贵的相里舟到时就会狗急跳墙,那把柄也就更好抓了。
若要施行,这里头还有许多个关节需要再琢磨,至少李莲莲和司南的安全要先保证。
鱼郦转过这么多道心思,却未曾在嵇其羽面前提及。她抬头看了眼溟濛天光,想着昨夜万俟灿和慕华澜照顾伤患太累了,便挽起袖子去厨房里备早膳。
她做了一道虾蕈羹,煮了梅花汤饼,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这都是她从前在周宫里见狄姑姑做过的,她觉得自己做得挺好,至少色香味是有的。
谁知万俟灿和慕华澜醒来后见了一桌膳食,脸上神情皆古里古怪,慕华澜甚至还下意识往厨房里看了看,见到没烧起来还挺诧异。
鱼郦将围裙一解,大马金刀地招呼她们,“快吃啊,再不吃凉了。”
慕华澜看看万俟灿,两人慢吞吞地坐下,又慢吞吞地分碗勺。
只有嵇其羽是老实人,十分捧场地大口开干,夹了一筷子鳝鱼炒鲎放进嘴里,随着咀嚼神色越来越古怪。
他最后几乎是囫囵吞下,抬头看向慕华澜,慕华澜倒是上道,知道那碗羹至少是能吃的,便一个劲儿推说身上有伤,吃不得油腻,只能吃羹,真是太可惜了。
鱼郦见他们这副样子,自己尝了尝鳝鱼炒鲎和鹅肫掌汤齑,皱眉咽下,将那两碟菜推远,低下头抱歉道:“我是觉得你们太累了,才……”
万俟灿见她这副样子,咳嗽了几声:“这不挺好吃的嘛。”她夹起菜塞嘴里,面不改色地咀嚼咽下,“大荒之年还吃不到这些好东西呢,有鱼有肉,还挑什么。”
嵇其羽也打圆场:“就是,就是,要是回了金陵,我敢吃娘子做的菜那还是僭越呢。”
此言一落,院中皆静。
慕华澜搁下筷箸,愠道:“我姐姐不回去。”
她见过鱼郦在魏宫里过的日子,好容易脱离虎口哪有走回头路的道理。
慕华澜和万俟灿一样,从来没抱着要在鱼郦送回去的打算,这一点于嵇其羽截然相反。
他自少年时便认定鱼郦会嫁给赵璟,会是他的掌家娘子,哪怕在蜀郡陪着她做了这么多事,最本心的意愿也不过是替官家护住皇后,不能让她在别人手里吃了亏。
可若要支持她再也不回去,好像有些对不起官家。
他是个忠臣,于此事颇为煎熬。
鱼郦见他们竟为这个争执起来,不觉为难,倒觉好笑。
眼下还有许多难题没有解决,相里舟没死,玄翦卫和昭鸾台的人还未离火坑,真相未白,周魏之间随时会有大战,届时干戈缭乱,尸横遍野,哪一桩不比她回不回金陵重要。
从前被关在魏宫里,终日琢磨的就是报仇、恩怨、情爱,到了蜀郡觉得胸怀都宽广了许多,摒除了私怨,容纳得下大爱。
况且……鱼郦瞧向她的伙伴们,她回不回金陵哪是他们说了就能算的。
她开口打圆场,将那两道难吃的菜端下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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