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坐在上边,听着公卿大臣的老生常谈,眉头微皱。这些大臣难道不知道即便关了门,外敌也能破门而入吗?自古以来,从没有闭关锁国的国家能得好。刘隆听完大臣的争论,赞同放弃西域的,主要有二点原因:第一,西域鸡肋,无益于中国;第二,怕起兵戈,诸国归附,若收到他国侵扰,要出兵相助;第二,怕花钱,西域小国几十个,过来朝贡,朝廷赏赐怕是不菲。朝中也有激烈反对放弃西域的,但是最激烈反对的人,已经都被派往边郡。战场行事瞬息万变,皇太后与皇帝不仅许了虞诩便宜行事的权利,也许了敦煌郡太守便宜从事的权利。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能不能抓住机会,以最小的代价收复西域。这样的争吵一天是吵不出结果来的。朝会散了,刘隆与母后回到崇德殿,脑子依然残留着嗡嗡嗡的争吵声。几人坐定,邓绥伸手揉着太阳穴,仿佛随口问:“你们几位也接触朝政几年了,说说自己的看法。”刘隆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笑眯眯地看向几位女史。母后肯定不是说他,刘隆心中笃定。曹丰生年长,对于西域早有自己的看法,闻言道:“恨不为男儿身,为大汉报仇雪恨!”北匈奴行事太猖狂,杀害敦煌长史,当以命尝。这种公开的依次发言,越往后越吃亏,前头把能想到的都说了,后面若想不到新奇的点子,就只能说“俺也一样了”。当年孝明帝问政后妃,邓绥都是先等阴废后发言,最后迫不得已才回答。于是,阎雪在曹丰生言语落下,斟酌道:“如今朝中内藏空虚,军队无继,灾害频发,若要收复西域只怕要从长计议。”樊嫽想了想,道:“北匈奴豺狼之性,若我大汉示弱,只怕其会更加猖狂。前者,南匈奴叛乱,朝廷以迅雷之势平定叛乱,至此南匈奴臣服大汉,不复为患。”“因此,下臣建议陛下圣上即刻下令,命护边郡征募兵士,大军压境,即便不迫降北匈奴,也要打个大胜仗。”邓绥听完女史们的发言,点一点头,转头问:“圣上,你的意思吗?”刘隆闻言,赶忙放下茶盏,道:“曹尚书令豪气,阎尚书郎谨慎,樊尚书郎周全,各有道理。”听到这话,曹丰生神色未变,阎雪倒是面露喜色,樊嫽则低头沉吟不语。邓绥闻言,摇头笑道:“你倒是乖觉。昨夜下了一场雨,你与我一起到外面走走。”刘隆忙起身扶着母后,咧嘴笑道:“好咧,母后你慢些。”
昨夜狂风骤雨,前院的海棠落了一地残红,绿叶更加青翠。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母子二人走在前面,邓绥问刘隆道:“你觉得西域现在情形如何了?”刘隆算了下时间,道:“应该打起了吧。”河西四郡太守、护羌校尉、还有陇西、北地等郡太守,都能文能武,还是主战派。况且,母后已经给了河西四郡和护羌校尉便宜行事的权限。此次是收复西域,而非攻打北匈奴,除了并凉边兵和羌胡兵,朝中并没有给他们提供兵源支持。“那隆儿你对西域的真实想法如何?”邓绥又问。刘隆道:“西域的战略意义大于经济意义,嗯,就是战略价值大于它给大汉带来的赋税。当然,也不能说西域没有经济价值。”邓绥饶有兴致地停住脚步,看着刘隆,以目示意让他继续说。“从孝武帝时大汉就开始经营西域,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至于朝臣所言很多就不用听,从孝武至今,出了不少明君贤臣,他们都没有放弃西域。如今的朝臣提出异议,难道他们是比前人还厉害的大聪明?”“得了吧。”刘隆翻了个白眼,道:“人有自知之明,我也有自知之明。不懂事情怎么做,就看看前人。”邓绥笑着催他道:“别做怪,快说你的看法。”刘隆接着道:“收复西域,能断北匈奴臂膀,也断了西羌与西域诸国连结的可能。再者,大汉可通过西域与外交通。西域给大汉送来了不少好东西,葡萄、苜蓿、胡麻、番石榴、芫荽、大蒜……”“还有啊,说不定千年后,西域会成为一块宝地呢。”对于现在的大汉而言,西域最珍贵的或许就是点状的绿洲。“反正,西域若能收复,一定要收复。西域丢,则河西危;河西丢,则二辅危;二辅丢,则京师亡。”邓绥颔首道:“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你对这次征战的结果怎么看?”刘隆歪头,脸上露出笑容道:“说不定等朝廷争吵出结果,那边西域就收复大半了呢。”西域诸国实力弱小,向来是谁强跟谁,当大汉展露决心和实力时,这些国家都会倒向大汉。而且相比于匈奴,大汉统治手段更加温和。他们这些小国去上贡时,大汉朝廷经常会出于脸面赠送他们钱帛,尤其是那精美的丝绸。因此很多小国每年都要派使节去大汉,甚至恨不得一年多去几次。邓绥又问:“你难道不怕那些将领官吏拥兵自重,自立为王?”刘隆听完突然大笑起来,邓绥竟然有些不解。“母后,大汉这几百年难道是白干的?”刘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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