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听这是人话吗?”成均喻抢走她刚拿起的那块鱼骨扔进嘴里,又让下人将她的果茶换成清茶解腻。
时不虞嘿嘿笑,也不在意,转而吃起别的。
“楼单带兵离开,为防丹巴国的细作得到消息,这段时间应该还在佯攻,大阿兄打配合。”时不虞慢悠悠的道:“打仗消耗大,是个要粮要人要兵器的好时机。”
成均喻眉头微皱:“兵源粮食都是有数的,要是分去了大阿兄那边,安殿下那边可就少了。”
“皇帝想借敌国之手杀了计安,凡是他要的就都会拖拖拉拉的压着给。要是大阿兄那边也伸手要粮要人,他就更有理由削减给计安的人手。可只要他增援大阿兄,就必须给夺城战打得更激烈的计安,郑隆他们也才更好操作。”
擦了擦手,时不虞拿出一封信放到七阿兄面前:“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大阿兄手里。”
成均喻按住信,若有所思的道:“你想让大阿兄得着援兵后送去给安殿下?”
“那就晚了。”时不虞摇摇头:“从传令兵回来要援兵,到朝中拉扯,点兵点将,清点粮食,再到一路过去,算下来最快也要三个月,来不及。我让大阿兄先悄悄点了人马粮食送去给计安,等京中的增援到了也就填补上了。中间的这个空檔有风险,所以我让大阿兄一定要确定楼单不会杀个回马枪才如此做。”
成均喻轻轻点头,并不担心如此做会让皇帝知晓。
他们师兄妹十二人,学的各不相同,但真要比个高低,最厉害的还是最大和最小的这两个。
两人各有长短,可要说对皇帝的了解,那还得是在朝中多年的大阿兄。
他只要敢这么做,就一定拿得住。
“不早了,阿兄,我回啦。”时不虞小小的打了个饱嗝,起身往外走去。
她曾经偷偷幻想过,等一切平定后,阿兄们都住在离着不远的地方,她可以想上哪家就上哪家,贪哪家好吃的抬脚就去,白胡子打她就这家躲躲那家躲躲,肯定找不到她。
那样的生活,想想就快乐得不得了。
可惜,只能想想。
步出屋,时不虞就近抱着一根廊柱绕了半圈,遮住半边脸轻声道:“及笄时白胡子许了我一个生辰愿望,之前一直没想好。”
成均喻笑着抱住旁边那一根,学着她的样子也遮住半边脸:“听着现在是想好了。”
沉默片刻,时不虞道:“我想,让白胡子将二阿兄正式收入门下。”
对自己狠
成均喻一愣,脸上玩闹的神色尽皆褪去,走到小师妹身边轻抚她藏在柱子后边的小脑袋:“十二,不要对自己这么狠心。”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时不虞额头抵住柱子低声道:“待到事成之时,半个朝堂的人都会和我扯上关系。和别人相比,计安是很信任我,但是这点信任,不足以支撑那个后果。”
“你这办法,也不知是在断几个人的退路。”
成均喻看着情绪不高的小师妹,明明动了情,却为大局做出这样的决定,从另一方面来说,老师把她教导得太好了。
“你忘了吗?老师之所以把二弟子的位置留给了先皇,却又不正式收他入门下,是卜算出两人没有师徒缘分。就算你真把这事当成生辰愿望来提,老师也无法应你。”
“因果循环,说不定现在就可以了呢?”
“那,安殿下呢?”成均喻轻声问:“他要如何心平气和的接受你抛弃他这个事实?到时他大权在握,若因此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了呢?”
时不虞抱着柱子,额头抵着滚来滚去,她没想过这一点,她以为:“他分得清轻重。于国来说,私情在大义面前不值一提。”
“你受老师教导,所以你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可他没有这样的老师。他这些年过得不易,好不容易有一个倾尽一切为他好的人,将心比心,换成我也会紧紧抓住。一个溺水快死的人,怎么会去管那水里淹死了多少人。”
成均喻倚着柱子,越来越觉得老师把他赶回京城给小十二打下手,就是看中他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了。
时不虞移着碎步蹭到七阿兄身边,靠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我有点害怕。”
刚才还在指点江山的大军师,大谋士,此时却说:她害怕。
成均喻看着眼前的小头颅,相处得久了总会忘记她的年纪,淘的时候也就十来岁不能更多了,可懂事的时候,比三十岁的人都更成熟。
“怕最后他会变,还是怕留下会后悔?”
“都怕。”时不虞用指甲在柱子上一下一下的刻划着:“我不敢去赌他的喜欢能持续多久,这一局我输不起。”
成均喻在心里叹了口气,事实就是如此。情深时,为你丢了命也不后悔,情淡了,当面断气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们的小十二啊,这些年在外行走看到了太多世情,若非生就一个又馋又懒的性子,又有老师和万姑姑温养着她的心,这个破茧成蝶的过程怕是会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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