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暖,熏香扰人,江城梅梦中似被浪潮托付,起起落落,看不真切。朦胧中似乎自己笑着与谁对话,待她回过神,透着暧昧的红布,视线中一片艳红。她慌张地试图起身,又一股巧劲将她带回软塌之上。
银铃轻响,江城梅苦笑,手腕微动,一道细弱的红绳又将她的手固定在原处。
谁?
细碎的布料摩擦音让江城梅害怕的神经紧绷,闭眼调息试图冲破术法桎梏,却惊觉身体空虚的如同凡人。
红布骤然被揭开,视线一片仍是鲜红。
明暗柔软的烛火映着整个房间浮动着斑驳的光斑。楚流清冷的眼底闪过一瞬即逝的眷恋。
楚流饮了许多酒,病色的皮肤染上了薄粉。
江城梅欲语,讥讽的话滚落在唇间,又硬生生因为术法停了。楚流牵着那块红布,带着微醺的笑意开始自言自语。
我少时的记忆模糊,阿姐和你一样也爱穿红衣。楚流搓着红布的一角,摩挲间透着点忧伤,后来我也记不清,只知道跟着她一道逃了出去。
生老病死寻常事。我等不到。她拉扯我,把我托付给了师尊。
师尊哪里都好,只是迂。
我哪里都不好。因此只有付出别人百倍努力才走到如今。
没有讥讽,没有嘲弄。
卸下包袱的交心来得突兀,江城梅被这一瞬动摇,竟分不清真心假意,只见他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同这艳红的一切格格不入,整个世界今日都是欢声笑语,独他一人寂寥如雪。
江城梅有些糊涂。
捋来自己成婚的是他,如今似乎懊悔心伤的也是他。大婚之夜,他喝得烂醉,丢去那些自傲,竟只是挽着她在软塌上说些不着边际的独白。
她不信,心中却有了异样的退步。
楚流神智仍不清爽,炽热的手隔着江城梅的小腹反复摩擦,眼底带了些偏执的痴迷。
我想要个孩子。楚流的吻落在了江城梅的小腹,细微如蚁噬的瘙痒隔着温热的唇透过红纱渐渐传遍江城梅全身。她僵硬着低头,楚流正如野兽般凝着她,银灰色的眼瞳中翻滚着滔天爱欲。
师尊算过。既然是你,不管如何我都会同你成亲交好。下一瞬的他又理智地吐出既定的事实,你不可以拒绝我。
细密的吻轻轻落下,江城梅身子微微颤动,浑圆的眼中划过一丝寂寞,终是放弃再同他争执。只是楚流的膝抵着江城梅的身下,碰撞间,江城梅的额冠突然碰落。
同这一屋艳色相仿的红发下露出额前一点不易察觉的红色暗纹。楚流僵硬在一侧,伸手将江城梅凌乱的额冠扶好,确定那点朱砂红完完整整被掩盖住后,神色复杂的转过身去。
这一晚,楚流背对着江城梅睡了一夜。
江城梅白日混沌被控,夜间只有短暂的清醒,昨日楚流未曾与她交好,她睁着眼不过半晌便昏睡过去。
楚流每日起的都很早,几日下来,江城梅将他的作息摸得一清二楚。
你放在书桌上的话本,我都看完了。是夜,她端过他拎来的食盒,一边摆盘,一边小声的说。
我明日带些新的回来。楚流愣怔了下,将手边的茶盏推给她,师尊爱打磨小玩意,这是他送你的琉璃盏。
你白天都起那么早?江城梅筷子翻动的飞快,在那些吃食间挑挑拣拣。
晨练。楚流讶异地说,难道你?
吃饭。江城梅脸飞红一片,又想到什么般,我早课还是去的。
楚流破天荒没有继续抬杠,只是笑得温雅,面部轮廓也仿佛溺在一片柔和的海中。
江城梅试着用不去抵抗顺从的模样看出些楚流的破绽。她本想下一次石阵之行趁机脱逃,但楚流闭口不提,就仿佛不是因为此事才同她结为道侣。
见江城梅也不多事,楚流似乎减轻了符咒术法的影响,白日里的江城梅也因此有了更多自由时间,但她并未试着走远,楚流安置自己的院子似乎离本门很远,她从未听见过有他人的动静声响。
不过白日里楚流多半不见影,于是江城梅白日阅读,闲时画画,两人相敬如宾,倒也有些夫妻样。楚流不是在修习就是游历。但每一晚,他都会准时在星机阁门禁前回来。
江城梅讶异于他的勤勉,就好像外界传言的天才大能并不是这个面容清冷的少年,那双晚时与她一道布菜的手竟是密密麻麻的薄茧。
她猜不透楚流的心。
那日午后江城梅在庭院中沏茶赏花,手中把玩的茶盏忽而显出异光,再一瞬,竟是一道隔着雾水般朦胧的声音。
一切可好?
江城梅鼻头一酸,心想这亲切的问候定然是凤怡师兄。但又联想到这几日楚流并未对自己有多为难,她对着杯盏左看右看,终于发现杯盏底下赫然有一颗有温度的灵玉,正是这块灵玉中传来的修为灵气才得以破入这个院子与她对话。
安好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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