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见温昭明眼中的失望之色,温昭明对他裣衽一礼:“儿臣告退了。”
月朗星稀,温昭明一个人向东华门的方向走去。月亮在她身后的天幕上低垂,淡淡的银华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先皇后王氏,温昭明的记忆并不清晰,隐约只知道是画像上一个沉静而端庄的女人。
她很想问问母亲,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自己的叛逆与倔强,会不会让未来的自己后悔。
举目四望,庙堂之高,人人都想将她拆穿入腹。
她何其孤单啊。
二月初十,浔州。
学院重新开始上课,今天是第三日。
宋也川始终没有见过小五。
这一日散学时,宋也川向陈义提及此事,陈义漫不经心地说:“他父母说,他年龄大了,书读得够多了,家里的活也需要他一起帮衬,日后便不会再来了。最近倒是有两个新来的孩子,今年五岁,明日会来书院读书。基础比较薄弱,宋先生只怕还得费些功夫。”
那一天,潮湿而淋漓的雨水中,温昭明曾静静地对他说:“他们的命运便是复刻父母的命运。”而那时的自己曾偏执的以为,就算无力向政治开战,他倾尽全力,或许可以扭转不可逆的大势所趋。此刻,那些他天真的执念,显得如此可笑。
公主昔日的那一句话,如今一语成谶。
那个曾跪在他榻前含泪央求他的孩子,恰如温昭明所说的那样,逐渐复刻自己父母的人生。此后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学生涌入学堂,也会有人不断的离开。就算把千字文教过一千遍又如何?他们能够向上的路,早已经被砍断。
世家大族所垄断的门阀政治之下,这些挣扎于困厄之中的寒门学子,几乎面对的是一盘死棋。人常说命运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但那一刻,宋也川清楚的意识到,如此朝堂、如此政局,想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他在不知不觉间,穿过了那条悠长的小巷,重新走到了温昭明曾居住过的府邸门外,此刻这里人去楼空,只有干枯的枝桠从院中伸出来,两三朵零星的红梅开在上面,是整个隆冬时节难得一见的亮色。
一晃近两个月,温昭明彻底消失在他平静得近乎寡淡得生命里。
大概是日子过得平常而庸碌,那些曾和温昭明相处的时光,便会显得如此鲜活、如此明亮。在这紧闭的门扉后面,温昭明曾宽慰他不要太过顾及自己脸上的刺字,也曾拿着巾帕为他擦拭额角的汗珠。一切都像是一场转瞬而逝的梦。
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站在不远处良久的青年走上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叫宋也川?”此人其貌不扬,扔进人群中便很难再将他找到。
见他开口说的是官话,宋也川有些警惕,对着他客气地一拱手:“正是在下,不知阁……”
话音未落,那青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劈向宋也川的颈侧,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宋也川便昏了过去。
“读书人就是墨迹。”那青年像扛麻袋一样把宋也川扛在肩上,不疾不徐地走到停在巷子口的马车旁边,三下五除二把宋也川的手捆住,扔进车里。那青年坐在车辕上,轻抖马缰,哼起小曲,悠哉悠哉地向北行去。
夜色浓郁,三希堂中,明帝幼时的大伴正在帮明帝宽衣。明帝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博山炉上,突然开口:“朕的凤凰儿太倔强。”凤凰儿是温昭明年幼时明帝为她起的乳名,这俩年叫得少了。
大伴名叫郑兼,跟随明帝三十多年了,他妥帖地将明帝的外袍取下来,交给侍女,而后恭敬道:“公主殿下是先皇后唯一的女儿,脾气秉性自然是像的。”
明帝的心情原本还不错,这句话打中了他的逆鳞,神色渐渐冷淡下来:“我本以为这个孩子不养在她膝下,便能少学她几分,如今倒是和她如出一辙。”
“陛下的家事,奴才不该置喙,今日斗胆多嘴,说得不对还请陛下责罚。”
明帝嗯了一声:“说就是。”
“乌布已经是公主殿下最好的夫婿人选了,殿下身边那个叫傅禹生的,是前吏部尚书王峥平的侄孙,虽然王峥平已经卸任多年,但很难说会不会包藏祸心、想要重新参政。朝中想迎娶殿下的人太多,他们想要的都是王峥平的势力。成婚之后,公主殿下的倚仗是外祖父、是王家。但若是殿下嫁给乌布王子,那殿下的倚仗便是皇上。只有殿下嫁给戎狄,才是真正的父女同心。”
一阵夜风吹过,火烛跳动的光影落在明帝有些阴郁的脸上,他冷淡地笑了一下。
宴会之后,温昭明回到了府上。傅禹生的品级不够,是不能参加宴会的,但他自然听说了温昭明宴上的种种,一时间有几分气闷。所以专门在她府上等了她良久,宴会之后,温昭明又陪着明帝说话,回到自己府上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了。
公主的脸色有些冷淡,一回府便将那两个美貌的少年打发回了平湖馆,看到这样的场面,傅禹生的气消了一半。他迎着温昭明从花厅里走出来,月色之下,他的目光落在了温昭明的脸上:“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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