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朔所说,裴寂之已等候多时,他今日着月白色锦衣,只有细细看才能看见衣袍上的竹纹,丝毫不张扬,倒是符合他的性子。这身衣衫也衬得裴寂之清俊无比,他一抬眸,裴玉婵立即道:“让兄长等得急了,是婵儿不对。”“无妨。”裴玉婵看见他身旁放着帷帽,心中了然,他们所做的事是极为隐秘的,不能让外人知晓,最好的方法便是不透露身份,遮住相貌。无人敢对兄长指指点点,她的身份却绝不能让外人知道。梦中人此刻就在眼前,裴玉婵无可避免地再次想起那个梦,她的忧思和惧怕催促着她质问裴寂之,质问他到底会不会抛弃她,做那个冷眼旁观的人。可梦终究是梦,谁会把梦当真呢?裴玉婵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说明昨夜睡得不安稳,她在担心什么?她有满腹心事,满腹担忧,不知与谁说,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模样。裴寂之低声问她:“在想什么?”她只摇摇头,分明是欲言又止,却说:“只是夜里未睡好,这时有些困倦了罢了。”裴寂之并不相信她的说辞,淡淡道:“婵儿连兄长也要骗吗?”原来谎言是这样拙劣,他一眼就能看穿。裴玉婵拽住裴寂之的衣袖,十指纤纤,水葱似的指尖搭在他手臂上,很是楚楚可怜,“婵儿无意骗兄长,只是……”只是梦中的事她不知道要怎么说。裴寂之看出她的顾虑,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在兄长面前婵儿可以说任何想说的话。”他对裴玉婵的包容、疼爱,远远比得过其他姊妹,甚至比得过裴钧同。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待她好,谁待她差,裴玉婵怎会不明白。细细的眉毛微蹙,裴玉婵问他:“兄长,倘若有一日,有人要置我于死地,你还会帮我吗?”怎得就无端地想到死不死的,裴寂之皱眉,“你一夜未睡好,就在想这些东西吗?”裴玉婵点头。裴寂之又嗅到她身上的清甜气息,在马车中尤为明显,裴玉婵的手被她握着,十分乖巧,一动不动,他问:“你不相信兄长能护你周全?”裴玉婵摇头。裴府上下都将裴寂之视作主子,无人敢忤逆他。这些年裴钧同越来越有归隐园田的意思,或许不须等他死,就在这几年就要把裴府一应事务尽数交到裴寂之手上。钱庄,绸缎庄,书肆……裴家的生意实在是太大了,不说富可敌国也能拿得出白银万两。有钱能使鬼推磨,官都买得来,什么做不成?裴寂之似是温柔地摸了摸她肩后的乌发,“既然相信兄长就不要再想这些东西,无非是徒增烦恼,嗯?”兄长像书中化作俊朗书生的妖怪,魅惑人心。裴玉婵呆愣愣地点头,“好。”马车外人声鼎沸消失了,拐进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巷子,到了尽头,马车停下。云朔在外道:“主子,到了。”青瓦灰墙,只是一处称得上简朴的宅子,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童子在院中晒草药,见有人前来,便问:“请问叁位是?”裴玉婵头戴帷帽,青绿色的纱,遮住她的面容,只隐隐约约瞧得出是个女子。她一愣,这青纱和梦中的……
幸而帷帽遮住了她的面容,否则兄长恐怕又要问她了。童子心觉这叁人绝非等闲之辈,女子身旁的男人面如冠玉,有醉玉颓山之姿。他身后的男子一身玄衣,面容冷峻,像是护卫之类的。裴寂之道:“我们来见郎中。”童子立即明白,忙道:“请。”他师傅行踪不定,几乎无人知晓他在宁州,这几位既然能前来,定是得了他师傅允许。云朔在院中守着,裴玉婵二人跟着童子进了屋中。堂内有一位鹤发老者,如同世外高人,他在翻看着不知是什么书,童子道:“师傅,有客。”他头也不抬,说出的话带着刺,“我耳朵还没聋到听不见你们说话。”童子大概习以为常,“那徒儿就先退下了。”屋内剩下叁人,柳隐悬将书扔到一旁,抬起头仔细地端详着裴寂之,他先是探究,后是叹气,道:“这位公子你身强力壮,没有任何病,不需要老夫帮你医治。”裴寂之牵着裴玉婵的手,道:“需要您诊治的自然不是我。”柳隐悬又将目光放在裴玉婵身上,她穿青蓝色衣衫,面纱遮住脸,什么也看不见,柳隐悬摇摇头,“既是要看病,还不过来把脉。”裴玉婵坐在柳隐悬对面,柳隐悬的手指搭在她的脉上,他时而皱眉,时而不解,问裴玉婵:“请问姑娘有孩子吗?”裴玉婵道:“不曾有过孩子。”柳隐悬收回手,口中说着:“怪了怪了,我诊姑娘分明是处子之身,为何脉象如此奇怪,像是生了孩子的妇人。身子可还有其他不舒服之处?”这正是裴玉婵忧虑的原因,处子之身,却有奶水。眼前的郎中名扬天下,或许是她最后的希望,裴玉婵忙道:“这些日子我经常会莫名流出乳汁,不知郎中可有法子医治?”他摇摇头,“我行医多年,姑娘这病也少见。”一句话让裴玉婵的心如坠冰窟,她仿佛置身冰海,“郎中,真的没有其他法子吗?”柳隐悬皱着眉,“让我想一想。”裴玉婵浑身失了力气,险些摔倒,裴寂之连忙扶住她的肩头,低声道:“婵儿莫怕,有兄长在。”柳隐悬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后,他道:“不知你们二位是……”这两位举止亲密,瞧着像是夫妻,柳隐悬也不能妄断,自然要事先问一句。裴玉婵头脑昏昏沉沉,说不出几句话,裴寂之道:“这是我娘子。”年轻人成了亲居然不行房,柳隐悬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他道:“我有一计,也许有用。”裴玉婵立刻问:“是什么?”任何有一丝可能的法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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