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十六的车夫恭敬回答,“小人立刻清理。”
清理。
一句尤为冰冷残酷的话。
他甚至,都没有叫破赫连元的身份,因为没有必要。
任何一个人的身份,在那个人面前,都无足轻重。
赫连元吓得从马上摔下来,整个人面色苍白。
那声音,惹得那马车车帘动了动,一张苍白无情的脸露了出来,赫连容黑沉的眸子落在红衣少女的身上,又平滑移开。
仿佛她不过一颗无关紧要的石头,又重新低头看着车内,“睡吧,”
他在对某个人说,“只是些怪声。”皇帝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在这怪异的肃静,莫名有些遥远。
那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让人阴森至极的……温柔。
古怪到令人害怕。
任何外在都吸引不了景元帝的关注,仿佛无孔不入的凝视皆笼罩在车内那人身上,带着极其可怕的狂热。
狂热?
红衣少女怔愣?
她刚刚用了这个词吗?
真是可怕。
她眼睁睁看是那个叫十六的车夫跳下来,手中的兵刃举起,落下的瞬间,那匹马的红色就洒满了她的身体。
啪嗒——
马脑袋滚了下来。
冰凉的刀尖抵在少女的脖子间,带来凛冽的寒意。
“元郡主,”十六低声说道,“主子不想见血,所以,您能自己走,对吗?”
红衣少女几乎要发了疯,她浑身上下,全都沾染了马血,如同一个地狱来的恶鬼。
这叫,没有见血?
十六却冷漠得很。
没有杀人,就不算见血。为了马车里的那位,陛下可已经是高抬贵手了。
可真是,无上的宽容。
赫连元是被陈少康等人亲自送到敬王府的。
阍室守着的门房一看到小郡主的衣裳,明显是换过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清晨出去的时候是一身大红的衣裳,可回来的时候却变作了小家碧玉的淡绿色,这原本就是小郡主最讨厌的色彩。
小郡主从来都是喜欢大红大紫,张扬鲜活的衣服。
他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忌讳私相授受。
大家闺秀出门去,回来却是换掉整套行头,那是极其羞耻的事,更别说,赫连元的头发散乱,那明显的潮气,几乎无法掩盖。
不知是落了水还是刚刚沐浴过,整个人虚弱着被人从马车扶了下来。
先前跟着她出去的那匹,是小郡主最喜欢的爱马,如今却不见踪影。
不管是哪一桩哪一件,细数下来都叫人毛骨悚然,生怕出了大事儿。
扶着赫连元的,是一个叫常秀香的小娘子。
她和赫连元关系一般,要不是今日赶巧,也不会一群人一起骑马出去,连个侍从都不肯带着。
小郡主身上的衣服,正是她买的。
世子妃匆匆赶来,看到一身狼狈的女儿,一贯雍容冷静的她也不由得露出怒色。
赫连元一看到母亲,那呆滞的眼神总算有了反应,呜呜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世子妃抱着赫连元:“我的乖乖,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给为娘说……”说着说着,也忍不住落下泪。
一时间,就让这群少年有些尴尬。
好在敬王世子随后就到,看到这幅乱糟糟的景象,先是让世子妃带着女儿去歇息,这才转而看向这群少年,请他们去花厅坐坐。
世子神色虽有焦虑,语气却是冷静:“少康,今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人到中年,一身儒雅,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
晨起,赫连元是骑马出去的,回来却是换了马车,这已是不对。更别说,她那一身衣服,更像是被人动过了。
常秀香抿着唇,轻声说道:“还请世子爷放心,小郡主的衣裳,是我给她换的。”
这一回跟着出行,只有这两位小娘子,常秀香责无旁贷。
世子不知缘故,可从常秀香这小辈的语气里,却隐约知道,事情怕不是他们猜测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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