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妇们正七嘴八舌地说着,杨家家门被“嘭”得一声重重推开。杨明怡妈妈的身材颇为剽悍,插着腰往门口一站,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大家面面相觑,心照不宣闭了嘴。
杨家那栋楼是当地典型的木质老房子,占地面积不大,客厅里放了一张行军床,里头一间大卧室,楼上有个小阁楼,没有正经台阶,就架了一台竹梯子。房间前面有个石子铺成的小院,种了些日常蔬菜,几家人共享一个水井。
杨明怡母亲邀请一行人进屋,在简陋的桌上泡了粗茶。杨明怡父亲也在,那是一个微微驼背,皮肤黝黑,有些沉默的农村男人。
林鹤知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客厅里都是一些居家必备的东西,虽然简陋破旧,但收拾得很干净,餐桌上有一个塑料果盘,里面放了好多卖相不好的百香果。中风了的老太太就像块石头似的窝在一角,也不看他们,时不时嘴里“咿呀”两句。
显然,杨明怡妈妈听到之前邻居在背后的“告状”,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气不过,低声骂了一句:“这么大的姑娘不出嫁,天天家里蹲着,农活也不干,哪有不吵架的!”
之前当地警方已经和夫妇联系过了,知道有人来问杨明怡的事。单瀮没与人寒暄,顺着话头便问了下去:“杨明怡平时主要待在家里,除了大棚,还会去什么地方吗?”
杨母想了想,答道:“就这么大点地,去最远的就是镇上,一周会去个两三回吧。”
“所以小杨生病前那段时间,吃饭什么的也都是在家里?”
“不在家里吃,她能去哪里吃?”女人很没好气,“上卫生院里住了两天,饭都还是我送过去的。”
“她突发疾病的那段时间,家里还有谁在家呢?”
“就我,老杨,她弟弟,和她阿奶。”
杨父沉默地点了点头。
单瀮又问:“那小杨出院后呢,直接回了家?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杨母原本以为警方是来调查冥婚的事,眉目间泛起一丝疑惑:“没有,就在家里,都病成这样了,我大棚也没让她去。”
单瀮点点头,心里大概也有了底:杨明怡这毒,就是在家里中的。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百香果:“小杨出院后,去世前一天,应该吃过一些百香果。你是否还记得,她当时吃百香果的时候,还吃了什么?”
夫妻两对视一眼:“百香果?”
杨母皱起眉头:“百香果我们天天吃的,就剖开,拿个小勺子舀啊,或者泡水喝啊,都吃腻了。”
杨父也跟着点头:“品相不好的卖不出去,我们就拿回来,根本吃都吃不完。我们每天都吃百香果。”
杨母越想越奇怪:“警官,怎么问起这个?”
单瀮仔细观察着两人的表情,摊了牌:“因为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杨明怡并非自然病死,而是死于杀鼠剂中毒。”
杨明怡母亲倒吸一口冷气:“什么?中毒?!”
她猛地拽住丈夫的手,扭过头:“那个医生不是说,明怡是中药吃坏的吗?!”杨母语气越说越激动,普通话已经变成了颤抖的方言,“我就知道,不是药吃坏的!这个药那么贵,都吃了好几次了,之前还吃得来过一次月经,我就纳闷了,怎么会突然就草药吃坏了!那些庸医哟!”
中年男人也很吃惊,说话都有些结巴:“是——是啊,警官,医生说小怡是中药吃坏的。”
警方之前已经联系过了当时负责杨明怡病例的医生。村医说她之所以怀疑草药,是因为很多“苗医”都没正经上过医学院,土方子代代相传,吃好的有,但每年因滥用中草药而肾衰竭的人亦是数不胜数。再加上,入院前,杨明怡明确告诉医生,那个中药很苦,喝完以后自己会“头晕,恶心,没有胃口”。
单瀮想了想,问道:“住院回来后,她还有吃这个药吗?”
“没有了没有了。”杨母连连摆手,“卫生院的医生当时千叮万嘱,说她这个病就是乱吃中药吃坏的,我们哪还敢吃呀!”
林鹤知皱了皱眉,在心里把“毒物下在药”里的想法给推翻了。
单瀮又问:“刚进村的时候,我看到村里贴了不少杀鼠的警示条,你们家里有杀鼠药吗?”
“家里有农药,全都放后院,但好像没有买过杀老鼠的?”
“老杨?”杨母拿肩膀撞了撞自己丈夫,“你买过老鼠药吗?”
男人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村里每年都会杀两次老鼠,我们家其实没有什么老鼠的问题。”杨母的激动渐渐褪去,像是一个漏了气的皮球,“她怎么会是老鼠药中毒?她从哪里吃的老鼠药?”
林鹤知一直没说话,突然开口:“那死者平时有抑郁倾向吗?”
单瀮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杨母愣了愣,好像没太听懂:“什么?抑郁?”
“他的意思是,小杨生前有没有……嗯……”段夏连忙解释道,“就是言语上啊,行为上啊,表达出自己不想活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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