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校尉撮着牙花子说:“老弟你要是有看中的,又或者郑大理那里有什么合口味的,只要不是犯官家眷,府中什么歌伎舞女尽可以在账上抹一笔的。奴婢么,也是一样的。怎么样?点点去?”
祝缨道:“好。”
家眷、奴婢也都一根绳子捆了,他们也算是“赃物”,有发卖的、有跟着流放的,凡此种种。经过这件事情,祝缨也明白了当年为什么冯家能把孩子换了。
又有府中仆人不是卖断终身、家生子一类,只是雇来的,哭着喊着说冤枉。祝缨拿着花名册,一个一个点过去,将雇的都给放了,又做主:“每人给些钱当路费,京畿的给五百钱,远州的一贯,都从这家里出。”
鲍校尉心道:这倒是个厚道人,到底是年轻,我就没这般心软了。
账房们则在心里盘算着,这一注也可以开花账,遣散费给出一百贯,就可以列成两百贯。
有些卖断终身的也在哭着,说自己也是雇来的,又或者是被逼的,家生子里,也有父母心疼孩子的,想把孩子托付给雇工,乞求带走。鲍校尉喝道:“你们这些鬼,平日里跟着逆贼偷奸耍滑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糊弄我们!”都不许。因为这些也是“财产”,都放跑了,像什么话?
祝缨叹了口气,说:“罢了,就做一回好事吧。”又把卖断终身的也给放了,同样也发了些路费。
仆人们看到了希望,一个个哭得比什么都惨。
大理寺的小吏本来是不方便插言的,此时忍不住说:“不能再放了,奴婢人口记在户主的户籍上,放了没法交代。您纵放了他们,他们也是逃奴,自有官府捉拿。”又骂这些奴婢丧良心,欺负祝缨心软。
祝缨把人口簿子收好,道:“知道了,别骂啦。老鲍,咱们还是干正事吧。”
鲍校尉道:“正是!”
账房都是做账的老手,祝缨以前是没见过好东西,经过高阳王府的内库也算开了眼了,她不必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只要与内库的东西比一比,大概就能估个高低了。她与鲍校尉各按商量好的分账,祝缨虽不太会算账,却知道自家账房做账必然是向着自己的,回来交账必是己处多而禁军处少。
府内公账上的东西分完了,各房还有些东西,这个就各凭本事来拿了。
鲍校尉还许自己手下的士卒也各拿一些金银小件之类,祝缨这里又与他不同,祝缨允许账房、小吏各拿些没有印记的金银之类,但不许拿那些十分明显的物品。间或往一个有偷藏行为的小吏身边一站,拿一锭金子,说:“来,换你身上那枚宝石戒指。”
“换”出了戒指,就往盘子里一扔,说:“入账。”又拍拍这人的肩膀,说:“细水常流。”
鲍校尉轻吸一口凉气,对祝缨比了个拇指。心道:怪不得郑大理那么厉害的人,不派别人,就派个毛都没长齐的过来!
自此祝缨抄家的本领算是神功初成。
…………——
抄家就比之前封门还要细致些,一个府,连拿人带核账、列单子就花了三天的时间。又因是正经的肥差,总有人盯着,祝缨这几天竟没个机会去找花姐。她也就沉下心来,认真干这项差使。
回来报给郑熹时,郑熹欣慰地道:“很好,我没有看错你。”又问她有何体悟。
祝缨心道:我跳大神的时候且能不偷不抢也不黑心骗人,小骗而已,做了官儿干的可比偷、抢厉害得多了。我知道做官的少有不吃些黑钱的,没想到您老人家吃得这么狠!账房一笔,几百上千贯,再一笔上千银子,再一笔一箱金子,就这么没了。
她说:“当官儿也不容易啊。”
郑熹道:“这又是什么怪念头?”
祝缨道:“鲍校尉都成我哥了。”
郑熹笑了,说:“促狭。”
接着,郑熹总安排祝缨跟着去抄家,越大的、越富的,越是安排她。盖因祝缨的谨慎是许多老人都不具备的,抄家吃回扣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有账房做账都是好的,有些个大大咧咧的人,干脆把抄家单子抽几张走,这上面的东西就都归他了。至于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担干系的内容,他们竟然不管。这又会成为日后此后被问罪的一项证据。
祝缨不太认识珍宝,这是弱项,但是她明白“不着痕迹”四个字。这就非常的难得了。
郑熹也听了回报,祝缨做事不贪,又放些仆人之类出府,很是能传出好名声。又会与禁军的人相处,后来禁军那里换了个李校尉,祝缨也与他相处愉快。
如是一直抄到了腊月快过年,大理寺审的逆案也快成型了,各衙门要放假了,郑熹终于停了手,道:“来年再办!大家先缓一缓,过个好年。”
大理寺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郑熹抄家自己占了大头,也很大方地给冷、裴二位准备了丰厚的年礼。底下也是人人有份,祝缨也分到了自己的那一份。一齐谢过了郑熹,又有左、王两个小声说:“小祝,干得漂亮!”
唯有苏匡声音挺大,说:“这么些金银,多亏了有小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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