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了点头:“尚可。”
穆太后道:“那可也不能太不上心了,你爹那里,好有大半年都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又怕丞相擅权,又怕兄弟乱来。”
皇帝微笑道:“万事有我,娘不必担心,只管安养天年。西边宫苑已经动工了,是您以后要住的地方,去看一看,有什么想要的、要修的,都让他们办去。”
“哦。”穆太后微有失落,强忍着没再提自己娘家人。穆成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还有别的兄弟侄子。但看儿子兴致不高,穆太后暂时压下了念头,转而说起了骆姳:“她是皇后,不要冷落了她,得闲到她那里说说话才好。”
“娘,我在孝中。”
穆太后嗔道:“你娘是没数的人吗?你又不缺儿子!遇上这样的大事,她一个孩子,心里未必就不慌,见着你也能安安心。安抚下她,也好叫公主府安生些。”
“安仁?”皇帝精确地点名。
穆太后道:“安仁一辈子没吃过苦头,这脾气是改不了了的。你初登基,她不闹事就是给你挣脸了。你是皇帝,多少国家大事要你忙?难道这些事也要你操心不成?夫妻一体,阿姳该担起皇后的责任来约束外戚。阿姳已然及笄,不能总将她当个小孩子,她也不能永远在宫里当个小孩子!”
穆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酸涩,她还没当几年皇后呢,这就要放权了?然而不搬不行,她不搬,儿子的后宫整个儿都住在东宫里,像什么话?
再弄下去,大臣们该说话了。
皇帝道:“知道了。您早些歇息吧,我去看她。”
他离开中宫之后没有回东宫去看骆姳,而是让杜世恩给东宫送一份宵夜给骆姳。他自己却回到了前殿,坐在他的父祖曾经住过的地方,思忖良久。
曾经,他在这里聆听过祖父的许多教诲,当时不明白,如今却是恍然大悟。
在他做太子的时候总看不透的一些事,此时也是豁然开朗。太后、卫王、冼敬、郑熹等等,各人的心思,在此时都显露得很明白了。其他人虽有公心,也未尝没有私欲。
如何从中保持一个平衡呢?
皇帝苦苦思索。
…………
“哼!咱们这位陛下,怕不是要玩弄权术,以冼敬制衡七郎吧?”
郑府里,郑奕不无嘲弄地说。
郑熹提前回归,之前都在忙,如今终于得了机会,下一张帖子,邀了一些人到他家里来。先帝刚刚崩逝,歌舞饮宴是没有了的,但郑熹是丞相,他要在家里与一些朝廷大臣见面议事是名正言顺的。
于是冷云、祝缨、郑奕、温岳、王大夫、阮将军等人都到了,人不多,祝缨扫了一眼,连同郑熹的次子郑绅拢共七个人。没有柴令远这样凑数的货,每个人单拎出来都能说出一点有见地的人话。
在郑熹家里看到冷云,祝缨意外又不太意外,她与冷云对面坐着,冷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郑奕背后说皇帝的小话。祝缨也觉得郑奕这回是说对了,但是她不看好皇帝能弄得了这一群鬼东西。
郑熹道:“岂可背后议论陛下?冼敬是东宫旧人,陛下怎么能够对他不理不睬?”
冷云道:“这些面子话留到外面有人问你的时候再拿出来吧,冼敬一回来,麻烦立时又回来了,怎么能让他别闹了?十三郎说得不错,陛下不想让冼敬倒,冼敬就倒不了。”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郑熹问祝缨:“三郎,你看呢?”
郑奕道:“快别说他了,他是做事精明得要死,一遇到这些事又变得傻乎乎的了!”他的口气只略带薄责,更多的是无奈。祝缨能干,但是过于“厚道”,正因厚道,大家都高看她一眼,对她放心。祝缨是盾,从不当矛。
哪知祝缨这一回却说话了,她先对温岳说:“这个时候,你不该过来的。”
郑熹道:“我叫他来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如今位置要紧,要避嫌。但咱们避得太久了,总要见上一面,才好定个调子。”
温岳也说:“来之前我已经将营里安排好了。”
祝缨又对郑奕道:“一个冼敬,并不麻烦。”
冷云来了兴趣:“好难得,你竟想出主意了?冼敬如今风头正盛呢,詹事府那一群旧属,经他手一安排,立时又是一大团!难道你要去找陈大?”
祝缨摇了摇头:“我有些小事找他也就罢了。这样的事,找他做什么?他的烦心事还不够多?冼敬给他添乱,别人在他眼里未必不是麻烦。”
冷云道:“行,咱们都是麻烦,行了吧?那你还有什么主意?”
祝缨道:“其实,只要相公把手略松一松,冷眼看着,他们自己就得内讧。要是信得过我,就先别动,冼敬也不是什么不世出的能人,能令所有人都信服,迟早有他的同道中人骂他。
不过我看相公不是个受气的人,那略动一动也无伤大雅。冼敬那里是一群什么人?口上天下苍生,手上门户私计,心里呢?还真有点正人君子,指点江山、正义凛然,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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