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府里事务渐少,便将一颗心扑在了这件事上。外面祁娘子、苏喆、祝炼等人也记着这件事,私下串连了一回,都觉得应该大做一场。
两拨人到了祝缨面前,祝缨却认为不必劳师动众。还与之前一样,就当时在幕府的人,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得了。众人的嘴是说不服她的,她就觉得这事儿麻烦,又费钱,现在安南正在提倡节俭,大家要做的事也还很多。
林戈见说她不动,便请刘遨出马。别人都是祝缨一手养大或者提拔起来的,刘遨不一样,她虽年轻却是后来的,且颇受重视。刘遨听罢,也觉得这场寿应该做。这年月,有这样的寿数很难得,更难得的是身体也还好。祝缨的生活也有些寡淡,看起来干的都是大事,刘遨总觉得她有点孤独、有点冷,暖和暖和也是好的。
刘遨便游说祝缨:“萧何建未央宫,也不是为了奢侈,大伙儿给您庆寿也是同样的道理。安南设镇之后,办的大事儿譬如太夫人之葬,都是丧事,还没办过喜事呢。上下官民人等,也借这个机会乐一乐。又在正月,也不耽误农时……”
祝缨这才同意了,但要求不要浪费。
巫仁自告奋勇:“我盯着,不会的。”
项安也说:“一应用物,寿宴之后能再作他途的,我们都先规划好。”
祝缨也只好由他们去了,她自己是不在乎的,但刘遨说得也是,不能让整个安南陪着她没喜气。苏晟在北关,难免有油水,正准备给祝缨的寿礼呢。他才跟过往商人订了一尊玉雕的麻姑献寿,他妻子觉得这些东西未必能够出采,赵苏、项安等人,哪个不熟悉北货呢?
夫妇二人正为这事儿着急,眼看日子一天一天往后走,一旦过了年,生日就在眼前了。
大家都这么在意准备一件喜事,皇帝死了,这不给人添堵么?虽然安南也没几个人很在意皇帝的生死就是了。
他匆匆走回家,媳妇儿却不在家。这是一位附近小寨出身的姑娘,比苏晟小了七岁,在刘昆手下学了一阵,又在刘衍手下做事,最后被幕府录用,派到北关上来查账,挑出苏晟若干错处。苏晟因此被提到幕府去解释,险些被解职。最后查出并非故意,却也挨了二十鞭子。
此后也不知道两人怎么走到一起的,反正苏晟落下了听老婆话的毛病。
他转出门来,遇到一队贩布的商人,商人忙抽出两匹素帛来捧给他:“都是好货,请您搜检。”
苏晟道:“莫要弄鬼!我才不收你这个……”
两人正在拉扯间,突然一个女声飞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苏晟手一收,素帛往地上一落,商人慌忙往下一捞,险险将素帛抱在了怀里。苏晟堆起笑来:“娘子……”
山红凤斜了他一眼:“回家再说你。”又转了个笑脸,安抚商人,让他只管去卖货。商人脚下抹油,溜了。
苏晟道:“你拿什么呢……我并没有勒索他!”
山红凤道:“你做这个官,不故意去勒索就已经有许多好处啦,再索要,成什么话?”
“是是是。”
山红凤将手里一捧东西交给他:“拿着。”
“这是什么?”
“腰带,”山红凤有点得意地说,“新的,我看姥常佩的那个有些旧了,新订的。北货,京城来的呢。”
苏晟道:“京城啊——”
“京城怎么了?”
“陛下驾崩了。”
山红凤道:“死得真不是时候啊,不过,也不碍咱们的事儿吧?”
苏晟道:“应该不算大事,京城离咱们这儿太远了,有事也与咱们干系不大。我只要守好北关,不叫人混水摸鱼就行。”
“那你这个时候回家做什么?”山红凤问,“不该在关上的吗?”
苏晟道:“找你呢,咱们各自写信问一问他们,出了这个事,这寿接着怎么做,不能因为这个事耽误了吧?”
山红凤道:“我看也不能,不过问一问也好,大家一致。”
夫妇二人忙各自写信,再派人送信。很快就得到了一些回信,祝炼等人都说:照旧。
山红凤还从刘昆处得到了具体的指点:哪怕安南很重视皇帝的死亡,也不必因为他耽误了给祝缨做寿。皇帝死后,天下官员、百姓悼念也是有讲究的。通常是越靠近皇宫,力度越大。譬如京城,那就是真的一点儿喜庆也不能有,还要意思意思地戴点素色。因为天子脚下,得天子实惠最多。悼念的时间长短也不同。
其余依次类推,执行的标准也差不多。轮到安南现在,信送到,皇帝头七都过了。安南又是羁縻,幕府别接到消息就放鞭炮被抓到把柄告一状就行。
苏晟道:“就是,东宫死的时候也没怎么样呀。生日照做!反正离得远,朝廷现在也调不来大军,怕它怎地?我看他们现在也顾不上咱们,都想着争皇位呢!”
山红凤道:“真的?”
苏晟道:“你信我!”
山红凤张张口,想说他,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又将话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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