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请黄歇坐在桌几另一边,为黄歇沏茶。
沏茶第一个功夫是用热水洗茶杯,第二步是用热水洗茶叶,第三步才是泡茶。甭管好不好喝,朱襄先把自己心中泡茶的装逼步骤拿了出来。
什么是装逼?装逼就是明明可以一次做到的事,要多此一举,让人不明觉厉。
朱襄这一番沏茶的动作练过很多次,如行云流水。
这不是他自己练的,是荀子认为茶可以代表礼之后琢磨的。
朱襄被荀子拉着一同琢磨和练习,深受其苦。
这就是有一个大儒当老师的甜蜜的痛苦。
被荀子严加训练之后,朱襄这一手斟茶的功夫看得黄歇心情紧张无比。
他虽然看不懂,但也能从这步骤中看出繁琐和高雅。这在士人心中,就是礼仪的体现。
朱襄将茶杯放在黄歇面前,淡淡道:“清茶一盏,为春申君解渴。”
“这就是清茶?”黄歇观察着青色陶瓷杯中清亮的茶水,想起了关于朱襄的传闻。
传说朱襄清廉,不喜欢现在滋味浓厚的饮品,所以便发明了清茶。
茶入口苦涩,回味甘甜,咽下后口齿留香,心情和身体的疲惫都会在一盏茶中得到放松。这是朱襄公的道和礼的体现。
黄歇曾经想模仿朱襄喝茶,但他弄出来的清茶怎么都难以入口。
他怀疑朱襄喝的茶本身也很难喝,只是旁边的人敬仰朱襄,所以连朱襄喝的难喝的茶都要夸几句。
现在朱襄亲自给他沏茶,这繁琐的步骤让他生出怀疑。或许茶真的并不难喝,只是他不会沏茶?
黄歇摸了一下茶杯的温度,抿了一小口已经不算太滚烫的茶水。
他眼睛一亮:“果然如传言一样,入口微苦,回味甘甜,口齿留香。我曾像传闻那样沏茶,却没有长平君这茶的味道,是因为步骤不同?”
朱襄打开一个漆盒,里面是满满的茶叶:“我喝茶,就是因为茶叶喝起来很简便。其实刚才我的步骤都可以取消,只需要抓一把茶叶放进水杯里,用热水冲泡即可。”
朱襄脸上的淡漠散去,露出狡黠的微笑:“只是茶叶不同罢了。我这茶叶喝之前炒制了一番。春申君自己泡茶试试?”
黄歇愕然地看着朱襄的气质从仙人突然回归凡人,半信半疑地拿着茶叶泡茶。
待茶凉了一些后,黄歇喝了一口。
果然如朱襄所言,滋味差不多。
黄歇道:“不过还是朱襄公泡的茶更好喝。”虽然差不多,但还是有差别。
朱襄笑道:“这就是上限和下限的区别。茶叶怎么泡都不会太难喝,但繁琐的步骤会让它更好喝。只是美味程度提升不大。”
黄歇立刻接话:“这就像是读书一样吗?待读到一定程度,再进步就难了?”
朱襄道:“春申君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我其实是想说,我是庶人出身,本身就不太重视什么礼仪,春申君不必太紧张了,你一紧张,我也跟着紧张。”
朱襄指着自己身上的配饰道:“今日前来见春申君之前,荀子特意为我配了一身符合礼仪的衣服,并让我背了半日的书,就怕我丢长平君这个名号的脸。你不知道这有多累,唉。”
黄歇:“……”
朱襄笑道:“见到真实的我,春申君是不是失望了?”
黄歇脸皮抽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扶额:“不是……只是……”
朱襄放声笑起来。
黄歇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一同朗声大笑。
他们二人之间生疏又僵硬的气氛,在此刻一扫而空。
“你这举止,让我想起了信陵君。”黄歇笑完后道,“信陵君一见我,就非得拉着我喝酒,把我的衣襟都扯歪了。”
朱襄笑道:“我见到信陵君的时候,信陵君正为我送行。我们席地而坐喝酒,也算畅快。”
黄歇问道:“是畅快?难道不是悲哀?”
朱襄道:“悲哀肯定很悲哀,不过现在想起来,结识了一位好友,也算是畅快了。”
黄歇叹息:“长平君很洒脱。”
朱襄端着茶道:“人生若不洒脱一点,那烦恼的事就太多了。”
黄歇道:“确实。只是有些事洒脱了也没用,还是得烦恼。”
朱襄道:“这倒是。现在是大争之世,而且是快要决胜负的大争之世,无论谁都难过。来,品尝一下桂花糕。这是用稻米和去年的桂花做成的糕点,你尝尝。”
朱襄打开了另一个漆盒,里面放着的是他亲手做的桂花糕。
桂花糕白嫩如玉,上面点缀着金黄色的糖桂花,仅凭颜值就吸引了黄歇的喜爱。
黄歇开玩笑道:“听闻长平君擅厨,难道这桂花糕是长平君亲手做的?”
朱襄道:“自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黄歇心头一暖,但随即又是苦涩。
关于朱襄的传闻,除了朱襄的才华和品德之外,就是朱襄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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