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此地的借口是棉花种植。朱襄见春申君这借口准备很充分,便也装作真信了,与春申君聊起棉花种植过程可能遇到的问题。
春申君感慨道:“我用了棉布,棉布棉花确实是好东西。冬日将棉花填充进被子里,比枯草不知道暖和到哪里去了。长平君又造就了一项大功德。”
朱襄敛眉道:“棉花就在那里,我只是把它找出来,教给农人种植,算不上多大的功德。”
春申君笑道:“话不是这个理。老天将礼物放在地上,总要有人将礼物捡起来,才能算真正的礼物,不然就是杂草。”
朱襄道:“春申君过誉了。”
他们寒暄了一下,春申君将话题引到了秦太子的身上。
春申君道:“我听闻秦太子来南楚了?”
朱襄道:“是南秦。”
春申君没回答,朱襄也不抓着这件事不放。
“太子子楚确实在吴郡。”朱襄十分坦然道,“原来春申君一直留在吴郡不是为了等我,是等太子子楚。”
春申君道:“我自然也是来等长平君的。只是碰巧而已。”
朱襄笑而不语。
春申君看着朱襄的笑容,有一种自己被朱襄看透的错觉。
但他已经来到了这里,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春申君道:“长平君可否帮我引荐?”
朱襄问道:“你见太子子楚有何事?”
春申君道:“太子子楚认华阳王后为母,便是与楚国有亲了,我想他或许也愿意见见楚国人。”
贴着墙偷听的嬴小政眉头一竖,然后瞪了和他一起偷听的生父一眼。
子楚敲了一下嬴小政的脑袋。
虽然他不知道嬴小政瞪什么,但只要镇压回去就好。
朱襄失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春申君道:“信,如何不信?”
朱襄笑着看着春申君。
春申君坦然与朱襄对视。
半晌,朱襄结束了与春申君比拼瞪眼,道:“若你想见太子子楚,我就帮你引荐吧。至于他见不见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春申君自信道:“太子子楚听到我已经得知他来吴郡,就一定会见我。”
无论太子子楚是真受伤还是装受伤,都需要一个“外人”帮他传递消息。所以春申君自信太子子楚不会拒绝见他。
嬴小政对子楚用唇语道:拒绝,拒绝他!
子楚白了嬴小政一眼。
朱襄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估计他是会来见你吧。”
朱襄心道,按照常理,他确实应该见你。但夏同那家伙有时候特别恶趣味,特别是有人兜底的时候,所以他真的可能因为“什么?你说我肯定会见你?”,然后拒绝见春申君。
如果换做是政儿,绝对会这么做。
春申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后,离开了郡守府。
子楚和嬴小政一大一小背着手从墙角走出来。
嬴小政板着小脸道:“他说见就见?他谁啊?阿父,别见!你若见了,岂不是说秦太子听楚国春申君的指挥!”
子楚道:“我没有你那么孩子气。”
他顿了顿,道:“不过我确实没必要见他。”
朱襄横了这父子俩一眼:“还是有必要见面的。你不和他见面,怎么给他下套?”
子楚坐下道:“下什么套?我没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嬴小政也道:“对,没有用得上的地方。”
朱襄道:“有。让他得知真相,这样他就会劝楚王不要轻举妄动。但若楚国老牌封君都认为你出事了,那么他就站在了楚国老贵族的对立面上。而楚王应该是会相信他的。”
子楚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过春申君胆子很小,他恐怕不能承担激起楚国贵族分楚之心的担子。”
朱襄摇头:“这不是他做不做,而是别人说他做不做。三人成虎。”
子楚和嬴小政想起三人成虎的事,不由露出一个很相似的微笑。
嬴小政道:“但他可能胆子太小,临阵退却。如果他辞官归隐,恐怕我们在他身上下的工夫就白费了。”
朱襄道:“不,他不会退。”
朱襄叹了口气,道:“他好不容易才从一介普通士人爬到了令尹的位置,就是死在令尹的位置上,他也不会退。他所有的退让,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若退了,就是本末倒置了。”
子楚眼眸闪了闪:“确实如此。”
这一点,他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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