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道讨伐逆贼的征战是为了百姓存亡?一路而来,在九日蛸王的叛乱城中,百姓的命猪狗不如;在大昭王朝的统区内,百姓依然低贱如蝼蚁;两军交战处,杀戮血腥更是染透了人性。在这个乱世中,人是互践互踏,疲于奔命的东西,几乎没有谁还记得“人”是什么。已经六天了她们被困在铜斤城门内已经六天。两三百人中大多是老弱妇孺。在城中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光,甚至连干净的水都快用竭之时,她们唯一的希望便是出城。然而希望被守城兵士的长矛刀剑阻隔了六天之后,便成了绝望。并非城中真的已没有半点粮食,兵营囤积的粮草足够一万军士维持一年,但那不是拿来“孝敬”她们这群无用米虫的。除了苦苦哀求,任天由命外,手无寸铁的流亡弱者没有其他生路。身旁响起熟悉的哀哭声,无力却凄厉,像锥子插进了月向晚的心,几天来已麻木的身心裂开了痕。“小姐”宝姿丫头看着活活饿死的人的干瘪尸体,颤抖地抓住她的衣袖“我们会不会也”她真的好怕啊!月向晚偏过头看向昏睡中满头白发、一脸憔悴的母亲,叹口气的力气都消失在心痛中:“如果城门一直不开,我们就只有一直在这里等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个月前,她还站在荣华富贵的顶端;一个月后,她的命与平民无异。失了权力,空有一个王族姓氏只能让她更深切地体会到人世之无情。在此中,不管是谁,姓猪姓狗都是一样在为了活命而劳碌。而地位曾经越高的人,现今只会摔得越痛。她还能咬牙在平地站着,她的母亲却在奔波流离中迅速枯萎。天象诡异。早在父亲领军出战之前,她便已算到了不可违逆的结果死、城破家亡。天象卜卦之术修行半生,位高权重的钦天北长老月重天,呕尽心血想要力挽狂澜,他分明是早已料到此去的结果,却依然抛下了妻女。以国为本,以家为末吗?为什么在她看来,这些战争都只是毫无意义的杀戮?没有什么正邪,因为争得权力的成功者最终肯定万般掩饰宝座下的血腥。谁赢都是一样,最邻近死亡的永远是沙场上的兵士与无辜的百姓。所谓国仇,所谓家恨,都只是权力之争的幌子而已。身边的哀哭转为嘶哑,自身不保的人麻木地垂着头。忽然一声厉喊从嘶哑的缝隙间拼命抽起,如同垂死之鸟的挣扎。伏在尸体上的中年女子扑向守门兵士:“兵爷,求求你们开城门!求求你们,我儿子都饿死了呀!”“干什么?!宾开!”兵士粗鲁地将她推了回去。哪知她竟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又冲了过去。“滚开,不要命了!”兵士赶得越凶,她粘得越紧,到后来抱住了其中一个的脚,死都不肯放手。仿佛凭空中掉下了一丝生望,周围一群难民也开始蠢动起来,三三两两地围上去,哀求和厉喝响成一片。在推挤中,不知是哪个力气大了点挤倒了一名士兵,整个场面都乱了起来。盲目逃生促使人挤着人,人踩着人,月向晚和宝姿搀着月夫人,被推力往前挤着,脚被踩得差点站不住。兵士也慌了起来,乱挥乱挡的兵刃伤了不少人,更加大了局面的混乱。正在事情即将一发不可收拾之时,马蹄声起,一条马鞭“呼”地扫过,狠狠地将纠缠的人群打了散去,三匹马长驱直人。只听城门侍卫长欣喜呼道:“戈爷!”马背上的三人跳下来,为首一汉子扔开缰绳,大步跨向前道:“开城门!”人群奇迹般地静下。侍卫长道:“戈爷,这不行啊,上头交代的。严禁流民进出,以防奸细。开城门是要咱们脑袋的事啊!”“少啰嗦了,我说开就开,有事我来担待!”戈爷道。“可是这军令如山,小的实在不敢擅作主张。流民騒乱,小的们也不好过;戈爷要开城门保他们的命,也得想想咱们弟兄的命啊!”瓣爷自腰间解下一枚铜令扔了过去,道:“这玩意儿足够保住你们的脑袋了,开城门吧!”侍卫长接住了令牌,满脸带笑地将之塞进了衣襟,马上转头扬手示意手下开城。粗嘎的转轴声带动了原本关闭着的厚重铁门,缓慢开启了一道缝,人人争先恐后地往缝中挤去,生怕城门再次关上,又陷入了难以进退的局面当中。月向晚觉得不能呼吸,有人踏住她的脚,有人绊住她的腿,推挤的力量尤胜于前一次,将她往地上压去。挤出去的,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是踏在谁的身上。脚、手肩膀、腰五脏六腑无一不痛,整个人好像已支离破碎。正在绝望中,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了她,将她自人群中提了起来:“小心。”她皱着眉回眸,望进那人苍褐色的眼中。是那个姓戈的。那人怔了怔,盯着她的脸竟一时间无法移开目光。肩膀撞开挤过来的人,原本已松开的手一抓,将她整个身子抱了过来。推推挤挤的人群中,就他们两人如磐石立在原地不动。是她的挣动惊醒了他,他匆匆别过眼,脸上有点烧红,道:“我护着你出去。”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应允,一臂揽着她往前去。“我娘,我娘还在那边”她先吃了一惊,回神一想到母亲和宝姿,不禁心急如焚。“什么?”他一时没有听清,低下头来,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额前。她不自在地动了动,重复了一遍。“噢。”他有点傻地应了声,朝她所指的方向挤去。然而一直到城门外,寻遍了已渐散去的人群,根本没有月夫人与宝姿的踪影。“她们可能早被挤出了城门,前面找找看,总能找到的。”他安慰道。她忍着泪,低头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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