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少男少女自以为同享一个秘密。到头来却发现,不只有他们,另一些人也都知晓。
墙上粉色的笔触,两朵潦草的桃花。还有那截长长的留白,似乎也在诉说这六年的缺席。
那时做出的承诺,到头来竟都成了妄言。就连这间房子最后也没能等来她的主人。
“那些记忆,你真的都忘掉过么?”周拓抬起她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他也没意识到的害怕,“还是说,其实你一直都记得?”
林缊月听完想了会儿才说,“……如果都记得,我一开始就不会再来招惹你。”
她的语速很缓很慢,好像声音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周拓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林缊月垂眸,“真的没有骗你,哥哥。我还去看过医生呢。”
上大学那段时间学校有免费的心理咨询,谈话中需要追根溯源到青春期,但不管自己如何回忆,那几年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
像栋被烧毁的房子,内部溃烂,烟消云散,外头留下个残缺的钢筋框架。
她就只记得这个残缺的钢筋框架。
那个坐在灰色沙发上的金发咨询师简女士告诉过她,这叫分离性遗忘,是大脑面对创伤而产生的自我防御机制。
她虽然平日说谎信手拈来,但不至于连这个都骗。
周拓细细扫过平下的眉梢和眼角。
“好。”他选择暂且相信,“既然都记起来了,那你告诉我,你最后,为什么要走?”
周拓的手掐得她的下巴有点痛,林缊月攀上那双手,摩挲他的指节。
“都过去了。”
周拓的脸色又凉下几分。她的言外之意,是以前的事再拿出来讨论,并没有任何意义。
但有什么东西不对,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号。
“你说今天是你外婆的忌日。”
那面白墙上的日期是十二月三十一号。
二零一七年的最后一天。
再过几个月,她就会拿着李敏的五百万消失。来年夏天,漂洋过海,抵达地球另一端。
周拓中途来过第三巷,前堂结着网的荒凉院子,花花草草衰败枯死在水缸旁。
什么东西好像串在一起,一切变得有迹可循。
周拓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外婆……”
林缊月眼神闪烁,似乎在恳求周拓不要再说下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外婆在我们来这躲雨前,就已经去世了。这是你离开的原因?”
周拓嗓音渐柔,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放慢放轻。林缊月的眼神像某种薄脆的陶瓷,任何震颤都会让瓶身不堪重负。
林缊月松开摩挲的手指,却被周拓反握住。
或许带他来也不是个好办法。动了真心才会留有遗憾。在张秀华的事情上遗憾一次就够了。她的人生再经不起更多遗憾带来的折磨。
林缊月甩手,周拓又立即扣住手腕。
“放开我。”林缊月很冷静。
“我可以放开你,”他的食指轻敲手腕骨节,“但你要先回答我。”
周拓力气不大,但林缊月却觉得他手掌的温度像藤蔓缠绕,把她从头到脚都捆得牢牢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或许还有同样的那柔情眼神。
一瞬间林缊月居然以为这是六年前。她只是因为不喊痛在和周拓对峙。窗外下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停的雨,张秀华好像也只是外出远行。
林缊月想了想,轻点下头,给出个模凌两可的回答,“算是吧。”
“你那时为什么不和我……”
“哥哥,能不能别说了?”林缊月抬头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哀求,“有点痛。”她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那一瞬间。那一刻。
周拓觉得有人正伸手穿过喉咙,顺着食道下去,找准心脏的位置,重重击打。
他从没见过林缊月这幅神情,像被雨淋湿的落汤鸡,又像无家可归的丧家犬。林缊月平时神采飞扬的,看着刀枪不入,原来也会示弱。
自己在六年前教她痛就要说。而六年后的今天他真的如愿听到她喊痛,却觉得像要溺水。
“好。”周拓脸色不是很好,僵硬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林缊月这幅样子实在看的有些不顺眼。
他又说:“想哭就哭出来。这个样子比笑还难看,你自己知道么?”
林缊月用手臂横盖住脸,“我没有。”
“你就有。”周拓把她的手臂拉下来,露出张湿漉漉的红脸。
他试图用手拭去眼泪,但那却源源不断留下。
周拓将她揽进怀里,林缊月双手抵住胸膛,安静的抗拒。
周拓轻拍背部,一下一下,柔柔地,缓缓地,一如多年以前。但这回他学会了如何拥抱,也知道应该做什么能让她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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