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和尹铎都在笑,笑声却各不相同。
李钦载笑过之后很快便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尹铎仍在笑,笑得停不下来,甚至夸张地捧着肚子。
半晌之后,尹铎终于笑得没了力气,终于不再笑了,喘息着望向李钦载。
“前日听说,我藏在峡谷山洞的新粮种被你们找到了?”尹铎缓缓问道。
李钦载点头:“没错,托你的福,新粮种已经种下了,如今恰好开春,季节正合适。”
尹铎嘴角微扬:“所以,我对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对吗?”
李钦载又点头:“没错,除非你还有什么惊天大秘密,而这个秘密恰好是我十分需要的。”
尹铎摇头:“我唯一的筹码只有新粮种,再无其他。”
看着沉默的李钦载,尹铎突然又笑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的,你打算何时对我下手?”
李钦载微笑道:“下手之前,我突然很想听听你的故事,我一直很好奇,你在吐火罗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景教对你千里追杀,死咬着不肯松口。”
尹铎的笑容透出几许疯狂的味道:“我做的事若说出来,你怕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李钦载笑道:“无妨,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我纯粹只是好奇罢了。”
尹铎沉默许久,突然大笑道:“我说与不说,怕也是改变不了命运。人生在世,雁过留名,告诉你又何妨。”
“我本是亚述教内一名执事,这些年我为了本教壮大,兢兢业业布教传道,可是掌教对我的付出却视而不见,教内有晋升的机会也从来不考虑我。”
“一年前,教内有一位教使去世,以资历,我本有机会补位,可掌教却说我脾性残暴,无仁无义,须再磨练几年,故而不予考虑。”
“哈哈,我二十岁入教,为本教辛苦操劳数十年,这些年任劳任怨,唾面自干,却换来一句‘不予考虑’,既然掌教让我寒了心,我何必再扮那忠厚仁爱的样子。”
“所以我深夜潜入了掌教的府邸,杀他全家二十余口,享受了他的妻妾滋味,最后夺了他的财物,一把火将他的府邸全烧了,哈哈,痛快!”
李钦载平静地盯着歇斯底里的尹铎,表情却没有丝毫意外。
从接触尹铎的那天起,李钦载就觉得尹铎非善类,而且他曾不经意地说漏了嘴,当初发现新粮种的胡商,也是被他杀了全家,新粮种才落到他手上。
接下来他能扛住李家部曲对他的严刑拷打,心性之坚忍,不仅对别人狠辣,对自己更狠,更是证明了这人是个狠角色。
这人嗜杀成性,动辄灭家,李钦载早已对他动了杀机。
难怪吐火罗的亚述本教对他不惜代价千里追杀,敢将掌教全家都灭了,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在世上。
尹铎说完后,表情愈见狰狞,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他似乎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蹲在尹铎面前,李钦载突然笑了:“作为一个禽兽,你压力大不大?”
尹铎大笑道:“你是好人,我当然是坏人,好人要替天行道,所以我这个坏人活不了,对吧?哈哈,别人负我,我杀了负我之人,有什么不对?好人和坏人,是谁给你们下的定义?”
李钦载摇摇头,疯魔之人,鬼神皆憎。
没必要跟他谈什么大道理了,李钦载没兴趣在死人身上浪费口水。
起身走出屋外,李钦载朝守在门外的老魏点点头。
老魏眼中厉色一闪,拔出腰间的匕首走进了屋子。
…………
马车将杨树恩带到甘井庄外一座无名的山下。
杨树恩忐忑地走下马车,看着默不出声的车夫,杨树恩越看越眼熟,突然一声惊叫。
“你,你你……是李钦载的属下,我见过你!”杨树恩惊声道。
刘阿四朝他咧了咧嘴:“杨掌教,久违了。”
杨树恩愈发惴惴:“李钦载……意欲何为?我已被天子惩戒,景教也不再归我所辖,我……我不寻你家主人麻烦便是。”
刘阿四没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钦载从山脚的密林里缓缓走出来,身后跟着老魏等部曲们,而李钦载的身旁,赫然跟着紫奴和她的几名随从。
随从们皆带着伤,有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可见到杨树恩后,众人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杨树恩眼皮直跳,上次与李钦载在别院外剑拔弩张之后,两人虽然没再见过面,可暗地里杨树恩可做了不少事针对李钦载。
今日自己刚从大牢里放出来,昔日的权势已不再,此刻的他,不过是一只刚从水里侥幸逃生的落水狗。
这个时候被李钦载的属下劫持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杨树恩心中忍不住生出几许不祥的预感。
“杨掌教,数日不见,你好像憔悴了啊。”李钦载微笑着打招呼。
情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