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无名山,方圆数十里荒无人烟,就连向导都说不出这座山的名字。
山上丛林茂密,草木繁生,四周郁郁葱葱,处处可闻鸟叫虫鸣,唯有山下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向前延伸,山道的尽头有一道陡峭的峡谷,峡谷百丈,寸草不生。
站在主帅的角度,这一片地势很凶险,易守难攻,可藏百万兵而不露形迹。
这也是李钦载选择在此设伏的原因。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自己是被伏击的一方,走进了这片凶险之地,只要前后山道被截断,基本只有一个死字。
兵者,生死存亡之道,李钦载没那么自负,他看中这片山林后,召来王方翼刘仁愿等人询问了一下。
二将在高处观察一番后,都觉得李钦载选的这片山林不错,是绝佳的伏击点,李钦载这才下令全军将士隐入山林中。
布置埋伏的同时,一队队斥候也被派了出去。
时间很紧,未来难测,辱夷城方向不知派来多少兵马增援泊汋,李钦载麾下只有一万多人,他不确定能否成功狙击敌人援军。
但李钦载对自己选的伏击点很有信心,因为它是随机的,包括李钦载在内,事先都无法预料到自己会选这个地方,敌人就更不会想到。
有心算无心,首先便增了三成胜率。
将士们隐没在茂密的山林中以后,李钦载也带着部曲们藏进了林中一片草丛中。
李钦载蹲在草丛里,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眯眼看着天空。
伏击最难熬的就是等待,尤其是在恶劣的环境里等待。
这里山清水秀,风景独好,看似一片葱郁山景,实则山林里处处蚊虫叮咬,野兽横行,还要提防随时可能窜出来的蛇蚁蚂蟥等等。
就像人人都向往的大草原,看似一望无际,心旷神怡,然而真正走进草原里就会发现,一望无际的青草其实长得没那么整齐,也没有摄影师画面里那么青翠油亮。
地上到处都是牛羊粪便,上厕所就别想了,自己找个野地里蹲着,只要你敢露出屁股,巨大的蚊子能瞬间把你叮贫血。
眼前这片山林也是,风景不错,但无心欣赏。
李钦载蹲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养尊处优的他何时经历过这些啊,如果不是一腔报国之志,此时的他,应该在长安的曲江上泛特么的舟。
正在独自怨艾半生飘零,人生凄凉,身旁突然出现一根旗杆,旗杆狠狠往泥土里一插,一声闷响,杆底入地一尺余。
抬头往上看,一面硕大的“李”字帅旗正立在李钦载的身旁,旗帜迎风飘扬,如果李钦载此时的姿势不是蹲着的话,想必还是很威风的。
李钦载再望向插旗的人,嗯,郑三郎。
不奇怪了,这憨货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李钦载叹了口气,默默起身,远离帅旗,后退十余步,找了个茂密的草丛继续蹲下。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闷响,那面阴魂不散的帅旗再次狠狠地插在他身旁。
李钦载赫然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郑三郎。
郑三郎吸了吸鼻子,龇牙朝他一笑。
李钦载实在忍不住了,叹道:“三郎啊……”
“小人在,李帅有何吩咐?”
指了指身旁这面帅旗,李钦载缓缓道:“这东西……你就非要它阴魂不散跟着我吗?”
郑三郎无辜地道:“冯头儿说的,小人跟在李帅身边以后就扛旗了,李帅在哪儿,帅旗就在哪儿。”
“冯头儿”是冯肃,李钦载身边新任的部曲队正,接刘阿四的班。
李钦载有点头疼,跟这憨货讲道理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而且不一定讲得通。
李钦载只好谆谆善诱道:“你知道咱们现在是伏击战吧?”
郑三郎笑了:“瞧李帅说的,我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是伏击战。”
啧,看看人家对自己的认知,多么的不清醒。
李钦载又道:“你知道伏击战的特点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有深度,以郑三郎的智商不容易回答,吭哧半晌,小心地道:“伏击战的特点是……悄摸摸的揍他狗杂碎?”
李钦载叹道:“伏击战的特点,是‘伏’啊,埋伏下来,敌人进了咱们的套儿,再揍他狗杂碎。”
“咱们埋伏的时候,你这面帅旗明晃晃地在山林里招摇,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什……什么?”
“这面旗就是在告诉山道上的敌人,‘我在这里,哎,我正在埋伏你哟,快来打我啊笨蛋!’”
郑三郎傻傻地道:“所以,这面帅旗……”
李钦载瞥了他一眼,道:“还不赶紧把帅旗放下去,‘马裹蹄,人衔枚’,‘偃旗息鼓’的道理懂不懂?”
“不懂。”
李钦载气笑了:“我刚才告诉你了,现在懂了吗?”
郑三郎咧嘴一笑:“懂了。李帅以后有啥事直接说,莫讲道理,您越讲小人越迷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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