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的相处很奇怪,只听两人对话的话,感觉像是一对宿敌在互相伤害。
到底是隔代亲,李钦载在李勣面前肆无忌惮,而李勣,偏偏能容忍他的放肆,两人都很享受这种不一样的相处方式。
若换了李思文,李钦载在他面前一定老实得像只鹌鹑,而且嘴里没一句实话,一本正经地信口雌黄,保证胡说八道的每一个字李思文都信以为真。
相比之下,李勣更了解他这个孙儿,几乎只要一眼瞥去,便立马知道这孙子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
一封书信从唐军大营递到了泊汋城二十里外的契苾何力手中。
书信是李钦载亲手写的,里面详细阐述了关于矛与盾的想法。
敌军出现了加厚的盾牌后,已经改变了战场上的许多东西。
包括唐军列阵的方式,诸兵种的搭配,攻守的顺序,以及主帅的临场指挥能力等等。
契苾何力接到信后不敢怠慢,急忙召集诸将议事。
针对敌军的盾牌,李钦载提出的建议颇为可行,而且分析敌我战场利弊非常精准。
真正有本事的人,不是发明个什么厉害东西就算,而是当出现意外的变故时,能够及时提出应对的办法,不管敌人如何变,我永远能压他们一头。
人才永远是人才,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抛石机是个巨大的家伙,一时难以组装起来。
但地雷,确实该派上用场了。
当夜子时,唐军派出了一支千人队伍,悄然前往泊汋城外五里,无声无息地开始挖坑……
第二天一早,契苾何力下令唐军拔营,朝泊汋城进发。
前晚泊汋城的高句丽军对唐军大营的突袭,虽然最终失败了,但他们更大的收获是证实了加厚盾牌的有效性。
所以当斥候禀报唐军兵马调动迹象时,泊汋城的守将喜形于色。
这不是来送人头了么?
要不是太高调,高句丽守将都恨不得提前摆好庆功宴了。
唐军刚拔营,泊汋城便收到了消息,守将思索之后,当即调拨一万兵马出城迎战。
守城是被动的,而且加厚盾牌也施展不开。城外平原迎敌是最合理的选择。
好不容易搞出了一件克制唐军火器的武器,当然要用在合适的地方,摆开阵势父相伤害啊。
出城五里外,一片平坦的平原上,高句丽军刚摆好阵势,便看见远处旌旗蔽日,数万唐军浩浩荡荡迎面而来。
高句丽守将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眼睛通红地盯着远处的唐军,目光里充满了对权力和功劳的欲望。
斥候早已报过,这支唐军是他们的主力。
此刻在他眼里,唐军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如果能在泊汋城外将唐军击溃,那么唐军的这次东征仍然像贞观十九年一样,将会以失败告终,最后唐国的太宗皇帝因此郁郁而终。
当年高句丽能做到的事,今日同样也能做到。
如果做到了,那么他便是击败唐军的第一功臣,回到都城平壤,国主怎么封赏他都不过分。
守将越想越兴奋,骑在马上握住缰绳的手也越发用力,仿佛使尽全身的力气抓紧即将到来的权力。
“列阵!”守将拔刀大呼。
高句丽军迅速列出方阵,在队伍的前排,上千面加厚的盾牌严丝合缝,宛如一道洪水都冲不破的钢铁河堤。
唐军很快来到城外的平原上,两军相距三里时,唐军停下了脚步,从容不迫地列好了阵势。
接下来,便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寂。
两军将士相隔遥遥对视,沉默中一股杀气冲天而起,夏风拂过,扬起平原上的烟尘,朦胧的黄雾里,杀气渐渐凝聚成形,如刀诛心。
契苾何力骑马立于中军,眯眼打量远处高句丽军的阵型,嘴角不觉扬起一丝冷笑。
“传令,擂鼓!”契苾何力下令。
隆隆鼓声响起,双方将士都仿佛听到了信号,两军竟同时举步推进,互相迎面而来,像一场双向奔赴的爱情。
双方距离一里左右时,鼓声突然停下,唐军将士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然后在将领的厉声呵斥下,唐军将士纷纷平举三眼铳,瞄准了前方仍在继续推进的高句丽军。
“准备!”前锋营黑齿常之高高抬起了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距离射程越来越近的高句丽军。
数千杆三眼铳平举直对正前方。
与此同时,高句丽军前阵的盾牌也拼在一起,盾牌之间连一条缝隙都没有,而他们推进的速度却不知不觉变得缓慢。
立于中军的契苾何力见状,顿时露出了然的微笑。
李钦载在书信里没说错,当对方的防御力增强后,势必要牺牲推进的速度,此处增一分,别处便要减一分,这是天道。
当黑齿常之看到高句丽军推进到前阵两百步的距离时,黑齿常之狠狠挥落手臂,喝道:“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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