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糸师冴收到了亚实的消息。她说,今天任务很重,不仅要完成剧本的改动编排,还要再拍多几条素材备用。没有多少全盘推翻的预算,一切都得省时节力地完成。见到亚实后,她少见地没再怎么和他犟嘴。而是全身心地投入讨论中,游走于他和竹本满,以及几个团队之间。糸师冴当然发现了这点改变。他望着亚实正在认真给竹本满和拍摄团队表达想法的侧脸。一瞬间,他觉得,他的女孩好像更会伪装成熟了。仿佛豌豆公主的豌豆苗那样。一夜之间长成,依靠几滴仙露就贸然参天。所以,总有种空泛的味道。是实打实的吗?还是被迫地,用忙碌去说服和掩盖茫然?全都不知道。他目前能做的,仅仅是静静地等着她,等着她一片片剥落伪装。庆幸的是工作进展神速。他们用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完成了于往常近两倍的工作。“我在外面等你。”糸师冴跟亚实道了声,她最末还在跟竹本满激烈探讨。没料她反头:“你先走吧,我自己开了车来,待会可能还要些时间。”糸师冴没说话,只是站在外边等她的身影落寞了些。天色渐渐黑下来。糸师冴抱着手臂,挺直的背弯下了些,他低头在走廊随便走了几步,是在驱赶凉意。秋意愈来愈浓了。本来在窗边吹风的,但太阳一落山,秋风的底色便全显露出来。他想再去看看她们讨论的情况,怕给她添来无端压力,遂作罢。骤然,他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熟悉的落脚声。她来了。糸师冴立马恢复潇洒姿态,“我才想起来之前订个还不错的餐厅,他们只接受双人起订,你陪我一块去。”她眼神有点为难,“我今天要……”“我没开车来。”糸师冴没给她将为难说出口的机会,“正好给你机会让你送送我。谁叫一直是我送你。”其实他开了车。但这样可以让她不好再拒绝。“……也行。”她开他玩笑,“你今天是怎么了?你这种独行侠也会要人陪?”“有好吃的嘛。”你才是怎么了呢。害他担心又在意。糸师冴默不作声去捞她手,转头发现她给插进口袋里了。“冷死了。”她一个人闷头走在前面,“这鬼天气,降温真快。”他悻悻将手收回。她冷的话,把手给他就行了呀。感觉茫然了,那就离他近一点,最好能在他肩膀上靠一靠,撒撒娇,流流泪。可糸师冴发觉,自己现在没法再用耍无赖的方式把她困进怀里,对于眼前这个有意维持距离的成熟女人。他们的距离瞬间拉远了。男人是这样,一边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愈加优秀,能独当一面,又希望她没那么优秀。至少,别在自己面前,也依旧是那副完美坚强如象牙雕塑的样子。糸师冴张张嘴,惊觉自己没什么话说。他闭上嘴。第一次坐上亚实的副驾驶,现实没糸师冴想象中来的浪漫。亚实的车很小巧,前排空出空间不多,他的两条长腿只能直愣愣顶在前方储物隔板上,到地方下车时还差点被卡住。“哈哈哈!”亚实见他模样捧腹大笑,“怎么样?下次还坐我的车吗?”“那当然,你别以为送这一次就还清了。”糸师冴也笑,带点狼狈挣脱座椅。他想,这还是很值的。最起码,气氛缓和了,不是吗?果不其然,接下来在山顶餐厅吃饭,秋风萧瑟中两人还是哆哆嗦嗦笑个没完。“你定的地方就这?还要排一个月的队?!”
亚实一边捂着随风飘散的头发,一边吭吭哧哧饮着桌上唯一的热汤。其他都是凉菜,被风吹凉的。“味道还行,你尝尝看。”糸师冴尝了个剥好的毛蟹刺身,转手给亚实盘子上放一个,亚实警惕地闻闻才下嘴,刚咬下一口便吐出来。“腥死了!”亚实吐舌头,“还有一粒一粒的东西,咬破了好苦好臭!”糸师冴幸灾乐祸,“所以我才叫你吃啊。”“这到底是啥呀?”“母毛蟹的卵巢和雄青鱼的精子。”糸师冴故意说的很具体,“菜名叫‘双宿双飞’,怪好听呢。”“呕!!”亚实头发乱得像个疯子,一个劲捶他。吃完走人亚实变得絮絮叨叨起来,选的什么地方呀,人差点没被吹跑,菜还难吃,肯定是请做广告虚假宣传的。糸师冴回那这不是你的专行?亚实急得跳脚,像她这种人怎可能?她都不屑挣这份钱!所以她现在开的只是这样的车啊。广告现在到处是回扣,压缩第叁方利润空间,乙方有了利润不能不给甲方孝敬吧?于是除了价格恶性竞争后还要再被层层剥削,留给市场的,是故只有今天你抄我、明天我抄你,这样的“创意”了。糸师冴问,怎么突然说这个了?对哦。亚实垂下眼睛,怎么说起这个了。回家路上,亚实先送糸师冴。他住芝浦那边,与亚实家隔了一整个东京湾。真好啊,万恶的资本家,她问,那边地段,多少万日元一迭?那又怎样?他说,再多的钱,还是买不来人心,孤零零一个人罢了。她嘲讽,那你既要钱又要人心,别人既没有钱又没得人,你怎这么贪婪不知足?他这时把她空着的手握紧。对你,我肯定贪婪了。不过,要是真能得来谁的心,那其他的舍弃也无妨。很久后,亚实才问。“糸师冴,为什么人这么贪婪呢?”“怎么了?”糸师冴一开始以为是在说他,看了亚实面上的表情才知道不是。“因为得不到吧。”他回,“或者是一无所有了太久时间。”“那我问你,如果。”亚实突然激动起来,“如果有朝一日,别人的贪婪损害到你的利益,要你去做选择。你会不会因为这个人过去的一无所有而选择去救他?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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