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看病。”
当时太子妃看的分明,圣人眼里是有一番犹豫和心软的。连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太子,眼角闪过的一抹水痕。
虽说圣人到底没有跟太子说一句话,拎了晋王就走,但尚药局的大夫们很快就到了。
因此在太子妃心里:晋王,大好人!
于是太子睡了不能见弟弟,苏氏却不肯叫晋王白跑一趟,以太子妃和长嫂的身份,亲自出来奉饮子点心,与晋王道谢。
李治也只是温和应答,坐着与嫂子闲谈了良久,等太子醒来。
等出得东宫,他才恍然想起,他与媚娘说话的时间其实很短,远不如他接下来跟太子妃呆的久。
跟太子妃在一处,他很自然。
然而与媚娘在兽苑才说了几句话,他就是觉得该走了。
大概……李治苦笑,大概是他问心有愧吧。
媚娘心中亦是波澜不平。
走回宫正司的路上,她越走越慢。
晋王,果是赞赏她的。
俱媚娘看来,太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只脚已经出了东宫了。而魏王李泰……媚娘觉得,这样烈火烹油的局势,未必就能笑到最后!反而是她这一次接触,看出晋王李治是个与传言里‘心软仁厚’不同的人。
她如今想要的并不多。
只需她与晋王再多些来往,积攒些人脉情分。若是晋王真有做太子的那一天,将来她便是到了感业寺,也有机会求一求新皇,起码离开那种活死人的境地。
但是……媚娘知道,若如此逃离感业寺,她会千夫所指。
这世道就是这样,如果她循规蹈矩,做一个可怜的才人,将来被送去感业寺剃了头发孤苦一生,那就会得到旁人怜悯的认可。
如果她为了自己的未来去挣扎,去用手腕,就会面临千夫所指。
在媚娘心里,原来这些根本不是事儿,现在王才人等‘夫’就天天指她呢。她才不会为了别人的口舌,放弃能挣来的实际好处。
可——
“武姐姐,你回来啦?今儿又得吃清淡的鸡丝面,但有鲜甜的凉拌春笋吃。”九成宫在山上气温低,笋子也长得慢,如今都三月底了,后山还有新鲜的笋子可以运进宫。
到了九成宫,与宫正司挨得最近的就是尚食局。
因而公厨虽不如宫里齐全,她们的饮食水准反而略有上升。这新鲜春笋就放了一点麻油和香醋,非常脆嫩清香,正配姜沃的病人饮食。
媚娘看着姜沃的笑脸,心绪翻涌——外头的千夫所指她不在意,可她不能不在意这个人的‘指’。
想到自己选择的一条不正的异路,或许会导致两人疏远生分,甚至决裂,媚娘心里就坠的像是跌进了无底深渊一般。
她食不知味的吃了一碗面,那姜沃盛赞的鲜甜春笋,媚娘就动了一筷子,还差点咬到舌头。
吃完饭后,两人依旧案前对坐,与往常姜沃休沐时一般,一边喝清茶一边抄书或是看书——媚娘慢慢抄写古籍,姜沃则拿来媚娘抄好的看,顺便录入系统。
只是……姜沃抬头,看媚娘第四次把抄错的纸张小心裁掉。
她觉得今日武姐姐似乎有很大心事。
在姜沃发问前,媚娘倒是先开口了:“小沃,你还记得你问过我,诸子百家最信奉哪一家吗?”
姜沃立刻搁下手里的书,好奇道:“姐姐现在有答案了?”
在她看来,幼崽期的女皇,一直处于龙场悟道阶段,一直还未找到自己的道。
难道已经寻到了?
是,媚娘选定了自己的道。
媚娘举起手里的《鬼谷子》:“纵横家。”
姜沃怔了下,也拿起手中正在看的东汉先贤注释版《孟子》:“好巧,我刚看到这里。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2]
纵横家,或者是说权力家。
如果说儒家为‘仁’,法家为‘法’,那么纵横家,为的便是‘权’。乱世之中,纵横为王!天下只是棋盘,是舞台。他们是想搅动风云一展所长的权术者。
安居而天下熄,足以证明世人对纵横家的看法。
纵横家天生就是令天下震荡的人。
媚娘笑意如映在窗纸上的桃花,带了些影绰而幽微的意味。
她顺着姜沃的话说下去:“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
“张仪先游说赵、楚,也曾为楚国官员,却以不得志而改游秦……”她看着姜沃,声音虽还算平稳,到底透出一些难以控制的紧绷:“小沃,你觉得这种因郁郁不得志,就不能从一而终,而是主动改侍君主的行为,是不是不忠,不义?”
媚娘的手在桌下不由捏紧了衣角,骨节都泛白起来。
若是姜沃觉得张仪改侍君王都不忠不义,那何况自己?世人对女子,本就是更苛刻的。
姜沃笑着摇头:“张仪,大丈夫也。”
楚国轻贱张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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