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审言在屋外踱步,时不时看着天色,等晨钟敲响,心底又是忐忑又是激动,总之七上八下的。
杜母走出来问儿子道:“时辰还早呢,你要不睡会?或是叫厨下给你做些吃的,从昨儿收到吏部的调令,你就没怎么吃饭。”
杜审言还未接话,也走出来的杜父就道:“罢了,他哪里吃得下睡得着,就给他多带些干粮,预备着路上吃吧。”
杜审言确实吃不下睡不着。
说来他是去岁刚通过贡举及第的新进士——二十多岁的新科进士,自是青年英才春风得意,其父又是监察御史,也是正经官宦人家出身。
中进士后,他就在京中等着报名吏部的考官。
为避免官吏队伍臃肿,多年前吏部就开始资考授官了。
到今年,国考(京官)中许多官位,哪怕是正经进士出身,也需要守选三年才有资格报考。更别说那些祖辈荫封子弟,需等七年才能有资格报考。
杜审言不知道那些荫封子弟怎么想怎么恨,但他们这些真正考出来的进士,都是很庆幸,当年有王老尚书带头进行的吏部‘资考授官’改选制度。
而‘资考授官’能保证多年推行不变,也少不了当年主持进行这场选官改革的吏部官员,至今依旧是位高权重之辈——中书令王神玉,若非病归就是尚书左仆射的姜侯,以及现任吏部尚书裴行俭。
他们走的越高,这项制度就越稳越完善。
至今,‘资考授官’已经进行了十四年。
世家、勋贵等簪缨之族,也只能打不过就加入,接受并积极备考起来。
说来,虽然抢手的京官清贵官职需要等好几年才能报考,但有些偏远州县,其官职不需要等三年再考。
杜审言年轻,也挺想早点出去历练一番再回京,于是去岁二月刚考上进士,十月就报名了蜀州空缺的八品少府一职。
年后出成绩,他顺利通过了考试。
于是杜审言都准备三月初去蜀州走马上任了,甚至前几日,他的好友王勃连送别诗都给他写好了——一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州》,还迅速在京中风靡了起来。
而自年前英国公过世后,朝堂一系列大的震动,杜审言不是不知道:姜相病归接着天后摄政,又是姜侯为巡按使,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但……他也没太在意:说句不好听的,神仙打架跟他这个凡人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朝堂博弈,别说他是个小小候上任官。连他爹,御史台六品的御史都完全摸不着边呢!
他就只等着去蜀州上任了。
然而就在昨日,他忽然接到了吏部的调令:【蜀州不用去了,给一日收拾行装,后日随姜侯出巡。官职:八品书令史。职责:记录巡按使一路所行所见,及各地风俗、官僚诸事。】
随姜侯代天巡牧!
杜审言整个人完全傻掉了,从昨日到今天,就只草草扒了两口饭。
他知道姜侯此番出巡,必有数位随行书令史,但真没想到会落在自己头上!不过他也知道,为何吏部只提前两日通知他,而且也不告诉他将要去何处。
姜相出行的路线,至今是京中最大的谜之一。
京中流传着七八个版本的路线图呢。
这一夜杜审言几乎没有合眼,只等着晨钟一敲响,他就按照吏部的吩咐,去城外灞桥处候着,巳时姜相便出发。
此时见父母要给他打包干粮,杜审言摇头拒绝:跟着巡按使还怕没饭吃?
杜父道:“带上!虽说一路上都有各地供奉。但甭管是驿馆还是当地官府,自是先顾姜侯,难道先顾你个小小八品书令史?”
杜审言心道:那可未必,俗话说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何况我这是跟着巡按使专门负责记一路所见官僚、风俗事的。
对有些地方官员来说,只怕比吏部的侍郎都管用。
知子莫若父,杜父杜依艺见儿子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严肃道:“我调入京中做了六年监察御史了,虽官位不过六品,一年到头唯有考功的时候才与姜相说过两句话,然姜相为人我却清楚。”
“你这一路就把自己当成一支笔,别动任何小心思知道吗!”
“更别想着自己这书令史地位特殊,当地官员必要奉承,甚至要与你些好处。你绝不许接下!”
“这次姜侯随身带着的有陛下和天后御赐的亲卫,亦有自家亲卫,自是万事洞若观火,什么事瞒得过去?何况她本就是去代天巡事,黜陟官员的,怎么会让自己一行人中先出了事?”
杜依艺恨不得扒开儿子的脑子,给他印上‘老老实实’四个字。
这可是大唐第一回 代天巡牧事,儿子能跟随记事,是极大的荣耀,可别犯什么糊涂,若是这回出了事,这辈子仕途估计就凉了!
父亲三令五申,杜审言也三番五次应下。
然后再次抬头望日:今日的晨钟怎么敲得这么晚啊。
说来从昨日起,杜审言总忍不住激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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