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诗臣微笑着说:“谢谢。”大概是厨房太狭窄了,李松茗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他有点声音发紧地说“卢老师,我先出去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再叫我”,然后仿佛是急切地想要寻找广阔的空间和新鲜的空气一般快步离开了厨房。卢诗臣沾在自己衣服上的泡沫很快破碎,在腹部留下一小块暗色的水渍,就如同李松茗指腹还残正在消散的某种滚烫的温度,仿佛是留下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卢诗臣的声音还在厨房里传出来,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一般,“松茗,你坐会儿吧,”他大声叫凌思的名字,“小思,冰箱里有苹果,你洗一下切一点给客人!”凌思应了声,踢踢踏踏地从卧室里出来,然后开冰箱拿苹果洗苹果。李松茗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那一小块水渍有些神思不属的时候,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突兀的铃声将李松茗彻底地从飘忽的思绪拽回了现实。打电话来的是岑一飞,李松茗一边叫凌思不要麻烦了,一边接起了电话。“你在哪儿?”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岑一飞一连串的问话,“你不在家啊?你不是手受伤了吗?还能出去鬼混?” 你有情况李松茗先是疑惑,然后意识到岑一飞在哪里:“你来我家了?”“对啊,”岑一飞说,“我好不容易发发善心,居然让你喂了一个闭门羹——你在哪里?成不成回来?”“我就在附近,”李松茗说,“你等一会儿吧,就回来了。”“那你快点啊,”岑一飞催促他,“你隔壁那大爷都盯我好久了,搞得我跟什么不法分子似的。”挂了岑一飞的电话之后,李松茗走到厨房门口,对卢诗臣说道,“卢老师,我得先回去了。”卢诗臣听到他的话,停了手上的动作,转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走到厨房门口正和李松茗撞上,就仿佛方才李松茗给卢诗臣挽袖子的距离。卢诗臣问道:“这么着急吗?吃点水果再走吧。”李松茗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他的目光游移着,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卢诗臣的脸,最后目光落在了卢诗臣还湿淋淋的双手上,他手臂上挽起来的袖子又落了下来,李松茗的指尖与他手臂皮肤的短暂相触碰也留不下任何的痕迹,就好像方才厨房里那样近的距离只是一场幻梦。正准备去洗苹果的凌思也听见李松茗的话,问:“李哥哥要走了吗?”李松茗将视线偏向凌思,说:“我朋友过来找我了,进不了门,我回去给他开门。”
“这样啊。”李松茗往门外走的时候,卢诗臣擦了擦手,说:“我送送你。”李松茗说:“不用了,卢老师你忙吧,又没有多远……”卢诗臣跟着李松茗到了门口,李松茗踏出门,门框线将两人隔开,房间里光线明亮,楼道的灯光昏暗,仿佛是某种界限隔开的两个世界。但是站在阴暗处,李松茗又觉得自己好像被赋予了某种保护屏障,终于敢将视线落在卢诗臣的脸上,他看着门口灯光下五官每一处细节都清晰无比、在自己的那些梦境里总是随意出现的脸,说道:“卢老师,我先走了。”“那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小区里的灯光有点暗,坐电梯下去吧,现在应该不挤了。”卢诗臣说。“嗯。”李松茗就这样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和卢诗臣说道,“再见。”很寻常的道别,在此刻有一种很莫名的惆怅,李松茗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留恋——他不知道,自己在留恋什么。“嗯,回去的路上慢一点,明天见,”卢诗臣微笑着说,“啊——对了,我明天,不能载你去上班了。我要送小思去集合点。”“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医院的。”李松茗说。和卢诗臣道完别之后,李松茗转身朝电梯走去,卢诗臣还站在门口,他能感觉到身后卢诗臣的目光,直到走过拐角,李松茗听见了“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彻底将门内与门外隔开,李松茗完全地离开了卢诗臣的空间。李松茗乘坐电梯走出了单元楼之后,抬头看了一下卢诗臣的家。卢诗臣家的窗口倾泻出幽幽的灯光,与别的窗口的灯光似乎并无不同,但是又分明是不同的。灯光只是在李松茗的心中不同,是因为那灯光中的某个人而不同。李松茗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就看见岑一飞正蹲在自己门口打游戏,而隔壁大爷还站在防盗门后看着岑一飞,一副相当警惕的样子。见着李松茗回来,还问道:“小李,这真是你朋友啊?”“是我朋友。”李松茗笑着说,“劳大爷您费心了。”岑一飞看见他就站了起来,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一边打游戏一边跟李松茗说:“你这可真让人等得肝肠寸断啊!我腿都快蹲麻了,”然后他又转头跟隔壁大爷有些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我就说了我是他的朋友了,您老人家还不信。”隔壁大爷说了一声“是就好”然后“砰”地将门关上了。李松茗从兜里一边摸钥匙一边问:“你今天怎么来了?不赶稿了?”“这不是来探望伤员吗?”岑一飞指了指脚边的一个袋子,是专门装保温桶的那种袋子,然后说,“我奶奶听说你受伤了,特地给你熬了汤,让我给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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