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园里,长公主得到西北大捷的消息,几乎瞬间从榻上弹坐而起,脊背汗湿一片,眼前似有金星直闪。“平原,平原!”濮阳漪很久没有听到母亲如此急切的叫她了。三步并两步,她飞快地跑过去。“阿母,可是要吃些东西?”长公主头发凌乱,双眼深陷,可眼睛却格外黑亮。“快,让人扶我起身梳妆。”濮阳漪心里一松,赶紧唤来仆女,又亲自上前扶住长公主的胳膊。“阿母慢些,你躺了这些日子,身子虚着呢……”“没事,阿母没有。”长公主紧紧握住濮阳漪的手,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平原,幸亏有你,这次幸亏有你啊。”要是没有这个女儿从中作梗,极力相劝,又厚着脸皮跑花溪村跟冯蕴套近乎,那依她的性子,为给儿子报复,肯定和冯蕴彻底撕破了脸,对立,宿仇……那很快,长公主一脉,恐怕就要被裴獗血洗了……她死不要紧。儿孙该当如何……两个儿子都没什么大出息,落到裴獗的手上,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他解恨的……长公主想想就浑身发寒,在濮阳漪的侍候下沐浴更衣,又用了些粥羹,气息这才平缓下来。“裴獗大捷传来,阮溥在西京就难受了……”她想到什么似的,看着濮阳漪道:“你去告诉你二嫂,从今日起,不要再跟娘家互通有无,要让我知道,打断她的腿。”“阿母……”濮阳漪微微眯起眸子,摇了摇头,“要是有一日,阿母也落难,夫家不许女儿跟阿母往来,阿母该如何思量?”长公主眼眶一红。“若为保全我儿,阿母愿意。”濮阳漪眼睛也红了几分。她这个母亲啊。皇室长大的金枝玉叶,比谁都要强,什么时候都要争个输赢……可濮阳漪理解她,也很难去责怪她……公主府里这么多人靠着她,她不筹谋不想法子,如何固守这一方天地?“阿母。”濮阳漪蹲下来,靠在长公主的膝上,“二嫂的事,咱们不要去管了,阮伯父虽不赞同陛下离京,但也没有做出多大的恶事,顶多是与新党不合,雍怀王回来,整顿朝纲,也会以笼络为主,未必会跟他清算……”又顿了顿,她道:“退一万步说,就算要清算,那二嫂嫁到我们濮阳家了,也不在娘家,有什么罪过也落不到她头上。”长公主摇摇头,“你不懂,你不懂权政的血腥。在旁人眼里,阮溥是我一党……”濮阳漪道:“我们还有阿蕴啊,在陛下出京的事上,阿母出了力的,阿蕴都看在眼里,不会赶尽杀绝的……”长公主看着女儿天真的表情。良久,阖上眼睛一叹。“但愿吧。”从晨起得到消息,冯蕴就坐在书房南窗看庭院里新盛放的花朵,午食也不吃,默默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动,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往常没有裴獗的消息,她倒是平静自在,大将军这也算是“死而复生”了,她脸上竟然也看不出高兴。小满送茶水和瓜子进去的时候,甚至看到她眼角含着雾气,好像是哭过。“娘子……”“出去吧。”冯蕴把人都屏退下去。一个人默默地磕了一下午的瓜子,嘴都起泡了,才在太阳西行时,推门走出来。“阿婆,晚上吃什么?”韩阿婆看她这般,喜极而泣。“娘子想吃什么,阿婆这便去安排。”冯蕴想了想,认真地说:“要吃锅烧烤鸭,鸡脯烩清笋,还要吃阿婆做的腌萝卜。”韩阿婆愣了一下,跟众仆女相对而视,噗嗤一声笑开。看她气势逼人的样子,以为要吃什么山珍海味来庆贺一番,结果就要吃腌萝卜?“好好好,等着,很快就可以吃了。”冯蕴看着大家喜滋滋的脸,稍稍站了片刻,又让小满把阿楼叫过来。“你安排下去,杀一头猪,今晚全庄子加肉菜,再多蒸些肉包子,村民每家每户送几个。”阿楼笑着应下。“得嘞。”冯蕴庄里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她自己用的灶房,另外还有一个大灶房,每日准备全庄人的伙食,开销不小。从昨年开始,阿楼便在玉浦找了猪仔养着,又留了种猪,但猪圈建在农具坊的那边,后来又扩了些住宅和仓库,供人居住,存放物品。长门的摊子铺得越来越大了。
人口也越来越多……要是敞开肚皮来吃,一头猪可不够。雍怀王大捷的消息,早已全村知晓,笼罩头顶的乌云好似瞬间就被拨开了似的。村里人都来贺喜。上次吃了流水席,这次又有肉包子,大家也不好意思吃白食,随手都会带点家里有的……你来我往,整个村子都有一种热气腾腾的感觉。元尚乙此刻就踩着楼梯,躲在花墙后面,看外间的热闹,两只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的,充满渴望。“陛下,陛下……”内侍董柏扶着梯子,两只手都在抖,不停地往回看,压着嗓子喊他。“快下来,可别让人瞧见了。你身子骨还没大好呢,吹不得冷风……”元尚乙眼睛清冽冽地转过来,望着他,又望着天边的霞光。“为何我不能出去玩?”他眼巴巴看着外面那些人脸上的笑容,听着那些愉悦到极点的笑声,眼里是懵懂的期待。“我不想做皇帝了。”董柏吓得汗毛倒竖。“陛下,万万不可再说这种话……不然小人……脑袋都要掉了。”元尚乙耷拉下眼睛。贵为天子,也只是一个六岁孩童,对外面的世界有着天然的探知欲望。可他从小身子不好,又因端太后惧怕李桑若,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元尚乙看到过最多的,就是宫里高高的院墙和屋脊……董柏叹口气,扶着他从梯子下来。“陛下要好好养病,等陛下长大了,就好了……”元尚乙抿着嘴巴,要哭不哭的样子。母后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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