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宫殿,我打算拆了。”
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计安道:“自来是学坏容易学好难,我不想留那么个例子在那里,给后代留一个有样学样的地方。”
也有道理,不过……
“宫中建筑有些讲究,怕是有臣子会不同意。”
计安弯腰掬了把水在手心,笑得没什么温度:“若真有讲究,在计辰把那宫殿用来做伤天害理事情的时候就该有所示警才对。若这讲究连人作恶都能容得下,那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好有道理,时不虞愉快的接受了:“那你拆吧。”
至于空出来的地方要建什么,她懒得问,反正她不管。
不过有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你的伤怎么样?”
计安担心冷场,这个话题毕,另一个话题就到了嘴边。
可这短短几个字入耳,顿时将他所有那些刻意的准备衝得七零八落。
看着眉眼间仍有倦意的人,他心里有些酸涩,也有点委屈,可最后说出来的却也只有三个字:“好些了。”
两人两两相望,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风乍起,船隻轻轻晃动,涟漪缓缓泛开,将那芦苇摇摆的影子晃得更细碎了些。
时不虞突然笑了:“昨天出宫,今天又出宫,那些臣子这会还不知道在怎么编排我。”
“他们不……”
“为免喷嚏打个不停,我进宫待几天吧。”时不虞打断他的话,笑眯眯的看着他。
计安愣住了,这是他想都不曾想过的美事!
生怕不虞只是一时衝动,他立刻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追不追。”时不虞抬头看着蓝天上形状各异的白云,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我也想见识见识皇宫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让天下女子那般心向往之。”
计安恨不得立刻划船上岸,带着不虞回宫。
可他不会划船。
皇宫的湖比这里小,但放条船也能划,回头他就去学!
想到不虞都愿意进宫了,计安提起今日来此最重要的事:“继位那日,你会来观礼吗?”
这是希望她去呢!
时不虞仍是笑着:“你的大日子,我肯定来。”
计安心下更喜:“那回了宫就让人为你量身定做衣裳!”
“打算给我做身什么衣裳?”
“一等王侯官服,你是女子,我会让人做些改动。”计安想也不想就回话,显然,并非突发奇想,是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打算。
王侯啊!
时不虞在心里琢磨了下,不是太确定的问:“和国师比谁大?”
相识两年多,计安就算没亲眼见过,也知道不虞私下和国师是如何相处的,那分明就是一个老顽童,一个小顽童,什么都得比比,剩一颗糖都得对半分。
听着这话就笑:“国师是超品,一等王侯也是超品。在皇祖父那里,国师是国士无双。在我这里,你同样是无双国士。”
“也就是说,我和国师一样?”
“嗯,一样。”
时不虞嘿嘿笑:“白胡子不行啊,这把年纪了还只能和我打个平手。”
计安看着她笑就忍不住笑,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客套,在这笑意中渐渐消弭,说话间都随意了许多。
“清欢说暂时不回京城了,你要不要劝劝她?”
“不劝。”时不虞回得毫不犹豫:“要是回了京城,她就仍是那个看似嚣张,实则处处把自己框在规则内的清欢公主,那日子过得多憋屈。在外边天高地远的,在军中还有了用武之地,换成我也不回。”
“我怕离得远了,分开得久了,感情会淡。”计安看向不虞:“我的血亲只有她和母亲两人,不能再少了。”
“我却觉得清欢这个决定非常清醒。虽然算得上平稳过渡,但是你要坐稳这江山也需要时间。清欢在皇室长大,受过族人庇护,也有关系要好之人。还有展颜,若两人成亲,展家成了国戚,不可避免的会离你更近。在你最关键的这段时间里,若清欢求到你面前,你在意她,有些好处给了她也就给了,可这未必是对的。清欢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暂时远离你。”
时不虞笑,她是真挺喜欢无论何时都清醒的清欢:“待你坐稳了江山,再把她召回京城来就是。驸马不好做,历史上也少有公主驸马过得幸福的。展颜心里有清欢,又有些本事,你大可以给他一个承诺,若他去了战场能靠自己立起来,就按军功给他封赏。驸马可以是公主的附属,也可以只是个身份。展颜如果在身份上不再低公主一等,长长久久的人心不失衡,也就不伤感情。清欢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怎么做才于自己有利。”
计安眼里带着笑,静静的听她分析,时不时还点点头。
回来的路上他就想明白了清欢的用意,只是知道归知道,却不如不虞这样看得透彻,把展颜要走的路,以及两人的将来都安排明白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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